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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樊毅手一揮,便有四名黑衣漢子進屋,架著我們前往大堂。然而,大堂空空如也,並沒有樊毅所說的公子。

  我離開秦王宮時,嬴蛟年僅六歲,不知待會兒照面之下認得我不?當年公子年幼,理應不記得我的樣貌才是。我擔憂地側眸,正巧趙慕也轉眸看我,「無須擔心,十二年前,嬴蛟年方六歲,必定不記得你的容貌。」

  我愕然,他竟能猜到我心中所想,而且他也猜到綁我們來此的人是嬴蛟,我不由得對他又是敬佩又是懼怕。

  半晌,嬴蛟從內堂出來,華貴長袍,器宇軒昂,臉上漾著自信的笑意。他的容貌傳承自他的父王,頗有秦人的粗豪與魁偉。

  他熱絡地笑著,突然叱喝身旁的樊毅,「公子慕身份尊貴,怎能以繩綁縛?你們啊,真不讓人省心,這是待客之道嗎?快快鬆綁!」

  樊毅命手下給我們鬆綁,嬴蛟又道:「趙慕,這些屬下多有冒犯,蛟在此賠罪了。」

  趙慕假意賠笑,「這罪都受了,罷了罷了。」

  嬴蛟突然看向我,卻是問趙慕:「這位公子……不知如何稱呼?」

  趙慕挑眉微笑,「他是我的謀士,公子府首席謀士,扶疏。」

  扶疏?我失笑,他也真能胡謅!

  「原來是謀士扶疏,失敬失敬。」嬴蛟的目光從我身上移開,對趙慕從容微笑,「你可知本公子為何請你來此?」

  「願聞其詳。」

  「對了,你一定想知道驛站裡的那四人怎麼樣了。」

  「你把他們怎麼樣了?」我急切地問。

  「放心,他們也跟你們一樣,睡過去了,我已命他們好好招呼,絕不會怠慢的。」嬴蛟溫和地笑著看我,轉而對趙慕道,「聽聞公子慕禮賢下士,對待門人猶如手足,本公子覺得傳聞不可盡信,須親自印證才知真假。」

  「你想如何印證?」趙慕沒有被嬴蛟的氣勢壓倒,始終保持著冷靜的頭腦。

  嬴蛟假惺惺地沉思片刻,「以三枚玉璧交換四人,你以為如何?」

  趙慕嗤笑,「以我之見,似乎不太合理。」

  嬴蛟故作一驚,問:「如何不合理?」

  趙慕看向我,俊眸一挑,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亮,「本公子的謀士,扶疏可代我為公子釋疑。」

  我?我怎麼知道他在想什麼!他讓我解釋,究竟想做什麼?

  嬴蛟轉向我,期待地等我解說。心頭轉過數念,我硬著頭皮笑道:「天劍乃天朝王劍,意義何等重大,怎可隨意?假若公子願意以天劍交換您的屬下,譬如樊謀士這等不可多得的稀世人才,我家公子自然也願意。」

  嬴蛟拊掌,目光深邃,「果然是首席謀士,見解獨到。」

  我忙稱過獎。

  他笑望趙慕,粗眉微動,「照此說來,你不願意了?」

  趙慕不慌不忙地搖頭,微笑如和煦春光。

  嬴蛟轉身,前行數步,「既是如此,本公子就不客氣了。」

  他抬臂,候在屋外的魁梧黑衣人疾步進屋,粗暴地壓制著我們。趙慕身手不賴,卻沒有任何反抗,因為一人難以抵擋眾人,更因為我在這裡,因此,只能束手就擒。

  嬴蛟站在廳堂的北首,笑如蒼鷹。

  我和趙慕被分置東西兩側,我擔憂地看著他,心頭惴惴,不知嬴蛟會耍出什麼招數逼我們交出玉璧。吳國為質的十二年裡,嬴蛟的為人與事蹟,我略有所聞:秦公子嬴蛟心計陰狠,手段殘暴,行事詭異,難以揣測。

  趙慕朝我溫柔地笑,恍如湖水漾開圈圈的漣漪。

  公子慕被擒,十八黑甲精騎理該知曉,此刻又在哪裡?為什麼還不趕到?

  「既然扶疏是公子慕的首席謀士,那麼,你應該知道三枚玉璧藏在何處。」樊毅站在公子嬴蛟身側,面目可憎。

  「扶疏,跟著公子慕沒有大作為的,不如跟著本公子,本公子讓你盡情施展才華,大展宏圖。」嬴蛟虛情假意地道。

  「若在下真的追隨公子,那樊毅豈不是恨死我了?」我笑道。

  嬴蛟行至我面前,笑意不減,「若本公子沒猜錯,扶疏對公子慕忠心耿耿,必定不會臨陣反戈。」

  我不語,直視著他。

  他語聲朗朗,「只要你告訴本公子玉璧收藏在何處,本公子就放了你家公子。」

  夜風登堂入室,鑽入寬袖,冷意遍佈全身。

  我冷冷譏笑,「玉璧是公子藏好的,作為下屬,我又怎會曉得?」

  不對,我們暈過去的時候,不是正在研究玉璧嗎?既然我們不省人事,那嬴蛟應該得到三枚玉璧了呀。他如此煞費苦心地抓我們來此,還逼問玉璧藏在何處,莫非那三枚玉璧有問題?或者,趙慕弄來三枚假的玉璧引他現身?

  精明如趙慕,不無可能。

  樊毅陰沉道:「你不說,你家公子便要因你而受皮肉之苦。」

  皮肉之苦?心中一顫,我望向趙慕,卻見他輕輕地搖頭,堅定地搖頭。

  樊毅再問一遍,我硬起心腸,「我確實不知,如何說?」

  嬴蛟緩緩抬手,便有兩名黑衣人持刀行至趙慕身後,銀白的刀光一閃,那鋒利的大刀便在他的後背上劃了兩道……他眉頭緊皺,緊抿著唇,不吭聲,投給我的目光綿綿不絕。

  我感同身受,那兩刀就像是劃在我身上似的,痛得我額頭冒汗。

  嬴蛟瞪著我,目光陰狠,「如何?還不說嗎?」

  我別開目光,緊咬牙關。

  白光驟然一閃,又兩刀下去,趙慕依然不出聲,咬牙忍痛。

  嬴蛟扣住我的肩膀,質問道:「說不說?」

  我吼道:「妄想!」

  趙慕不讓我說,我便不能說,更何況我不知道玉璧藏在何方。

  樊毅見此情形,陰冷道:「公子,該下狠手了。」

  心弦劇顫,我惶然望過去,黑衣人手握匕首,快速刺進趙慕的右胸。我似乎聽見血肉撕裂的聲音,那麼清晰,那麼殘酷。

  頓時,趙慕的右胸鮮血湧出,白袍染血,觸目驚心。而他,仍然沒有出聲。

  淚水上湧,瞬間模糊了雙眼,我強忍著不流淚,因為,男兒郎輕易不流淚。

  心痛如絞,我癡癡地望著他,很希望他改變主意,對嬴蛟妥協。

  他俊臉微扭,忍著極大的痛楚,面色蒼白,唇色如霜,與紅豔的血形成鮮明的對照。

  趙慕,為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

  嬴蛟的面上籠罩著凶戾之氣,冷笑,「再不說,你家公子便沒命了。」

  「不要說……」嗓音低啞,趙慕身受重傷,仍告誡我不能妥協。

  「你家公子犯糊塗,你也糊塗嗎?」嬴蛟笑道,「若他死了,你便只能追隨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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