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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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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脈片刻,天濂看到了太醫不經意間的一絲無奈,他的心猝然涼了。 他示意太醫退下,坐到病榻前小聲說道:「老將軍,病去如抽絲,靜心養病不要胡思亂想,家裡人還等著您回去吧。」 崔廣渾濁的眼裡閃爍著淚花,掙扎著叫任浮,帳外的任浮領命恭立在面前。 「你小子跟隨殿下快三年了,殺敵無數……看樣子還不壞。」崔廣輕罵他,「軍中餓的餓,死的死,你小子還逍遙自在的……老朽若是不在了,你定要保護好殿下,大胄國不能沒有殿下啊……」 天濂邁著沉重的步履出了帳篷,默然佇立在高坡上,風氅翻飛。 靜夜裡,他並不回頭,卻感覺任浮就在身後。 「等打完這一仗,天下就太平了。」他微微仰首,寒雪映亮他的眼,「你我榮辱與共,沒有打不贏的仗!」 「殿下,突厥人是因為獲悉我軍久無供給,軍心浮動,人心不穩,才敢貿然進犯。大敵當前,我軍縱是只剩最後一個,也會悍勇抵抗!」任浮朗聲道,「殿下休怪小的多言,朝廷不增兵馬,又斷糧草,分明是要把我們活生生埋葬在此!」 「皇上對付的是我,等我死了才會安心。任浮,明日我率二千兵馬攻敵,你等不得出動,我若不幸,你和玉廷拿了我的金盔金甲面見皇上去,然後帶了兵馬撤回邊境,我不能讓所有的將士隨我陪葬!」 「殿下,她在等您,您絕對不能辜負了她!」任浮喊道。 「雖是辜負,她終會明白。」天濂仰天說道,然後做了個絕然的手勢,「休得囉嗦!那裡有無數的親人等著我們,等著吃團圓飯!」 東邊天際煥發出灼目的朝霞,將天地萬物鋪撒上道道金光。 天濂勒韁駐馬,執銳眺望京城的方向,任憑西風獵獵,慷慨陳詞。 「弟兄們,這裡是我們的光榮之地,也是我們的生死之地!養兵用於戰事,今日就是我們殺敵報國的時候,憑我們的忠勇建立功勳,博取千古英名!」 士兵見太子身先士卒,皆無畏懼,揮舞槍戟齊聲叫喊:「衝鋒殺敵,報效朝廷!」 建武二十四年,那個新年來臨的第一天,註定是載入史冊的驚心動魄的一天。戰爭的濃雲如漫天的黑幕,帶著血腥,帶著金戈鐵馬的呼嘯,帶著白骨塞野的淒涼,以不可阻擋之勢,氣勢洶洶地漫捲了整個突厥境地。 第六章 月影圓缺 夜深了。 已是早春二月,凜冽的風依然淒切地卷過皇宮。 除了宮漏聲一下下的傳來,整個皇宮都靜悄悄的,寂靜得就像是一座墳墓。 皇帝仰臥在明黃色繡金龍的錦衾繡褥之中,面色蠟黃,形容枯槁。十幾名連月來已經累得筋疲力盡的宮女內侍,屏氣躡足地守候在一旁,隨時準備伺候湯藥,焚香送水,傳遞信息。 青瑣無聲無息地走了進來,微微一擺手,眾宮女內侍都明白了她的意思,踮著腳無聲地退下了。 青瑣步履沉重地緩步走到皇帝榻邊,她剛俯下身去,皇帝微閉的眼猛地睜開了。 她直起了身,站立著,並不說話。 皇帝混濁的眼光望向她,氣力衰微,喘息了好半天,才掙出一句話來:「你……你真的來了……」 青瑣一聽,平靜地回答:「來了幾次,您都睡著,未敢驚擾。」 皇帝聽後,默默無語。停了片刻,他才低聲呻吟了幾句:「朕曾經裝病,你還跑來見朕……今日不同了,你是真的恨上朕了……」眼睛痛楚地再次閉上。 他知道,自己的大限已經到了,什麼靈丹妙藥、威力權勢再也挽救不了他這垂危的生命了。 唯有,心中的一遭病痛,還未平去。 他心有不甘地期待著。 宮漏聲滴滴答答地響著,午夜的皇宮顯得寂寞而淒涼。 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病勢垂危的皇帝,青瑣的心也是淒涼一片。她站在暗淡的燭光下,注視著閉目微喘的皇帝,沉思了很久。 終於,她湊近皇帝,聲音輕柔,語氣卻是極快速而堅定的:「他一回來,青瑣就嫁給他。」 皇帝閉目不語。 又沉默了好久,他才微睜一眼,吃力地、斷斷續續地說道:「好吧,朕不勉強你,你等著他,等他來……」 說到這裡,皇帝又氣喘起來,燭光搖曳下,他那灰白的臉龐上,似正掠過死神翅膀的陰影。 青瑣並未領會到皇帝的意思,她哀傷地望了一眼那張變得老醜不堪的瘦臉,鼻子一酸,趕緊垂下頭去,輕輕地退出了寢殿。 她的父親,那個叱吒風雲的皇帝,這次將敗在死神的魔爪裡。 怡真殿內很靜,鴉雀無聲。 殿前庭院內灑滿了淒清的月光,月光下,開亭邊,幾叢芭蕉伸出巨大的葉片,把幽暗的影子投射在階墀上、窗櫺上,搖晃不寧。 此刻,青瑣已經睡著了。半迷蒙半恍惚中,她分明看見了天濂一身金盔金甲,明亮的雙眸飽含深情。她高興極了,感覺自己就是林中鳥,騰翅向他飛去。三年闊別,三年孤獨,有多少心事多少話語要向他傾訴啊! 「丫頭。」他的聲音杳若塵煙,他伸出手來,憂傷的歎息輕輕掠過她的手指。 她接住了,低眼一看,掌心中緊握的,是那一柄沾著血跡的寶劍。 她驚駭得叫了起來,醒了。 小秀捧著一杯香茗,送到她的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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