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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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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宮人在外面稟告,說是皇上沿途勞累,已經歇息,待明日為婉平公主冊立受封,青瑣有點恍惚,但還是謝了。外殿已經備下了盤饌佳餚,青瑣獨自用了點夜膳,又讓宮女伺候著寢下。 皇宮的夜裡靜悄悄的,抑或從早到晚都是寂靜無聲。青瑣仿佛似睡未睡,躺在床上睜著眼睛又闔起,耳邊依舊是什麼聲音也沒有,寂靜得令她心中發慌。 這樣的靜,仿佛初到小姐的閨房,小姐整日愁眉不展,傭人丫鬟來來去去都是悄悄然的。那時的房裡也是漫天垂幕,小姐靜靜地坐在瑣窗邊,月光從縫隙透灑進來,一道難隱的歎息聲,青瑣看見小姐柔弱的背影微微抽動著,頭上花簪的墜玉輕輕搖晃,在有月的夜裡綻放清冷的光華。 又仿佛初次在太子宮侍寢,耳聞得他細微均勻的呼吸聲,等待著漫漫長夜的結束。遠處有宮漏聲隱隱傳來,就如現在一般,可她撐不住地閉上了眼……是的,想著那時的情景,心裡放鬆了許多,她終於睡去了。 濛濛天亮,外面的棠梨樹上傳來唧唧歡快的鳥鳴聲,青瑣醒了。 還是一骨碌坐起來,滿室滿眼的錦繡,讓她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身份已然改變,她再也不是那個青樓裡出來的丫頭,也不是胖婆口中的可憐的孩子,沒有了苦難,沒有了寒冷,她已是金枝玉葉身。 青瑣這個名字還會有多少人記得?今日冊封大典後,從此,婉平公主,一夜名動。 她惘然地坐著,手裡隨意地撥動著絞流蘇的簾鉤。殿外守夜的宮女聽到動靜進來了。 「公主殿下,天還早,您是否起身?」 青瑣漫應了一聲。聽到那稱呼她覺得驚異,雖然不是不惶惑,更多的,卻是一種悵然——她感到了拘束。 容不得她多思多想,內室裡忙碌起來。沐洗完畢,宮女們手捧著朱漆泥金雕花的託盤、香盒圍繞在她的周圍。牡丹花形的碧玉釵頭,下垂一串晶瑩碩大的白珍珠,石榴紅襦裙上滿織紅花、藍葉、黃梗纏枝,金葉與小銀玲相間的綴飾。加上宮女手中托著的翠藍絲絨長帔,帔下玎玲作響,金光閃顫。 大抵至尊至貴的女子,就是如此吧。 站在銅鏡面前,她淺淺而笑,心裡含著一點點的悸動。今日大典上,她一定會見到他的,他已經恢復太子身了,自由又散漫,她殷殷地盼著他朝她滿意地笑。 一切端整完畢,她安靜地坐著,等著皇帝宣召。此時,半卷疏簾,滿窗細碎搖曳的陽光,風動花香頻頻拂送,令她幽然神往。 「公主殿下,二皇子看您來了。」外殿的宮女稟道。 她霍然起身,天清幾乎是沖著進了內室。 青瑣薄施了些妝,盈盈地站立著。天清驚豔地望著她,千嬌側聚,百媚橫生。一時,他竟不能言語,仿佛春夜相思樹下一聲婉轉的鶯啼,讓他有些癡呆了。 青瑣輕咬下唇,含笑叫了一聲:「皇兄。」 天清有一刹那的怔忡,隨即被滿心滿意的愛憐和喜悅代替,他張開雙臂環抱住了她,惹得滿室的宮女咯咯嗤笑著跑出去了。 「終於見到你了,真好,真好……」天清連說了幾聲真好。 青瑣也想起了以前發生的一切,竟靠在他的懷裡輕聲嗚咽起來。 「沒事了,沒事了。」天清輕輕撫摸著她的肩膀,柔聲安慰道,「派人去救你,你跟了別人跑了。父皇在暗處,誰都沒料到。」 青瑣並沒作解釋,頓了頓,問道:「柳大人一家發配西疆,小姐可好?」 天清笑道:「虧了柳南天那張斷絕父女關係書,柳小姐並未受連累。柳大人一死,後事還是柳小姐辦的。」 轉而滿臉佩服:「他們夫妻倆都是絕頂聰明之人,猜到父皇還在,明雨故意去接近東門的楊守將,攻城那天東門大開,崔廣將軍沿路順暢,一舉攻下皇宮,父皇獎賞明雨還來不及呢。」 小姐沒事,自然很好了,青瑣心中一陣輕歎。在這場宮中戰役裡,皇帝是最大的贏家,楚士雄、柳南天等人不復存在。紫桐姐姐的深仇大恨已報,娘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可是……她的胖婆死了,小姐的父親死了,還有他——他的母親死了。 他沒來接她大概也是這個原因吧?聽說她的母后是死在楚士雄的劍下,舉國哀悼三日,失去了寵愛他的母親,他一定非常痛苦。 她的心沉重起來。 天清並沒有注意她的心事起伏不定,只是拉著她的手興奮地說話。這時,隨著宮人唱和聲,倆人手牽手出了怡真殿,一架彩繡紅綾垂覆的步輦等候在外。青瑣突然忸怩起來,想牽起裙擺步行而去,天清哪裡肯依她,興高采烈扶了她上去,自己伴隨在步輦旁邊,仰起頭微笑著看她,一群人緩緩走向翎德殿。 殿外鐘聲起,殿內銅鼓鳴,文武百官都排排恭立著。不一會皇帝駕到,在山呼萬歲中端然于龍座。接著喚宮人唱殿,那一刻,莊嚴的銅鼓聲聲,群臣將眼光齊齊放到殿外。 皇帝也抬眼過去,青瑣在左右女官的攙扶下款款步入,正是鶯穿柳帶風光好,娉娉嫋嫋黛眉淺,她的臉上是一抹略帶羞怯的笑,笑意薄薄卻牽住了所有人的心。此時人們那驚詫的表情無非是因為她的美,誰還會將她與以前那個穿湖青的太子妃或者鐵枷在身的犯人掛鉤起來?在他們的眼裡,她只是一個流落民間的、出落得如花似玉的皇女罷了。 青瑣站在皇帝的面前,施施然跪地行禮,後面的文武大臣跟著跪伏在地,宮人念了冊封的聖旨,青瑣再叩頭。皇帝滿臉笑意地步向龍座,親自扶了青瑣起來,手持著她的手,在龍座旁邊坐下,於是群臣再拜,三呼公主殿下千歲。 青瑣的眼光如春光灩灩,拂過周圍,拂過為冊封而來的眾臣,妍眉冷凝,心裡失望到了極至。 他,竟然不在。 接著,明堂之上,青瑣在女官的主持下,在歷代先祖的掛像前屏息跪下,俯首叩拜,認祖歸宗。 滿室繽紛華彩,眾嬪妃命婦、皇子公主前來觀禮,也都華服盛妝,含笑目視青瑣。迎著眾人的目光,青瑣獨立在流光異彩的中央,姿神娟潔,骨格仙妍。眾人寂然無聲,心中嘖嘖讚歎有之,更多的是刻薄忌妒。 當日太陽西傾,涼風激水,建武皇帝在太液池邊鋪下盤饌酒肴果子,為青瑣擺宴。青瑣沒想到皇宮的禮節如此縟重繁雜,看皇帝從早到晚都是喜盈盈的,只好耐著性子與各位皇室成員見禮。御賜的九丹金液、紫紅華英瓊漿、西涼州葡萄美酒,教司坊奏樂,舞女盛裝蹁躚,太液池畔說不盡的銀花火樹,華麗紛紜。 席散漏沉,青瑣終於回到了怡真殿。 焚一爐百和香,蘭麝氤氳,香雲繚繞。整日裡纏繞在耳邊的鼓樂聲、嬌笑聲消散,一股難以形容的倦怠漫漾了全身。梳洗完畢,青瑣只著薄羅衫子站在瑣窗面前,望著窗外朦朧的月色想了一陣心事,直到宮女過來提醒她,才回到床榻上,合被入寢了。 第二日按捺不住的又早起了,以拜會太子皇兄的名義,乘了綴花呢轎過去。 太子宮與以前並無不同,不同的是自己的身份。她在青石步道上下了轎,沿著濃蔭茂密的花樹一路往裡走。桃花開了,花瓣紛紛無聲地跌落在青磚地面上,風起時,豔豔的一片,空氣裡還蘊透著沁人心脾的幽香。 青瑣嘴角的笑意愈來愈深,抬眼時,望定池岸邊隱約有月白色流動,竟幾令她緊張得不能呼吸。 是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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