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媚惑江山 | 上頁 下頁 |
八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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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瑣苦笑,茫茫天涯路她竟是無處可走。她還能去哪裡?命運又將她和任浮兩個不同的人縛在一起了。也許她也即將過上流浪逃亡生涯,這京城恐怕難回來了。 「你先帶我去一個地方。」她突然說。 任浮回到車上,在空中打一個鞭花,馬車在鞭聲裡,順著林蔭道,向遠方駛去。 路邊楊柳無數,沿道生長出纖綿蔥郁的青草,樹林重新披上了新裝。不知道闌池周圍年年生機勃勃的綠,會不會化了積淤在她心中的塵埃? 她和他第二次見面,是在去年春天的這個日子吧?在河岸邊的柳林間,在明媚的春光裡,在無數踏青的步履中,她那時輕盈得猶如春天的精靈,無甚特別的容貌卻滿懷天真。他在輕飄蕩蕩的船頭看見了她最自然的一面,不惜屈太子之尊,朝著她喊丫頭,那時他是不屑她的。那無意間輕撩的袍袖,在她眼前一閃而逝的孩子氣的笑意,卻令她心跳不已。 隨著闌池的越來越近,她可以清晰地聽到自己越來越緊張的呼吸聲,她依然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 月夜一簾幽夢,春風十裡柔情。這次是有些不同的吧?她對那個夢,就像開放的花,盛時是盛極,謝時也流盡一腔碧血,無怨無悔的凋落,沒有任何的怨言。就如她的離開,看盡最後一眼春景,輕拂衣袖,便離了這擾亂人心的夢。 闌池就在眼前,她凝眸遠望,仿佛在凝望那一段錐心的歲月。眼前東風依舊,搓得柳葉如鵝兒般嫩黃,天色正好。 那一段海棠樹下的愛戀,是她此生不能忘懷的記憶。那時月光柔水,他微笑的面容如此純淨,如同新生的嬰兒。她望著他,心裡有柔軟而纖細的疼痛,然更多的是漫漾無際的甜蜜。她記不起那些沒有他的日子,她是怎樣看日出日落的?想起他的好,她就沒了恨;想去恨他,偏偏想起他的好……想到這裡,淚水濕潤了眼眶。 任浮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他甚至不明白她為何要他將她拉到這裡來。他只是警惕地聆聽著周圍的風聲水聲,突然,他嗖的拔出了劍,一樹杏花掃成飛雪。 「這裡不許出劍!」青瑣生氣地喝了一聲,俯身拾起一枚杏花,放在手中,心疼得不能言語。粉紅的花瓣上,綴了滿掌細柔的陽光。 「前面有馬。」任浮回答著,但還是將手中的劍收進了劍鞘裡。 任浮兀自往前走,隔了搖曳的柳樹,穿過重重高低錯落的灌木,青瑣這才聽到了馬兒的噅噅作響聲。她驚疑的用雙手撥開樹葉,順著任浮的背影望去,她看見了不安地來回徘徊的白馬,和落在不遠處草地上白色的身影。 這不是他的馬嗎?她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一切俱是清晰。沒錯,是他的。躺在地上的又是誰?是他嗎?她的心蓬蓬直跳,幾疑自己在夢中,不像是真的,怎麼會這麼湊巧,難道老天有眼,再給他們一次見面的機會? 咫尺,她再也不敢走過去,不敢再看他一眼。她停止了腳步,怔怔的看著任浮向那道白影走過去,俯下身用手指探了一下,然後直起身轉頭看她,她的心瘋跳起來。 踩著柔綿的草地,她睜著難以置信的眼睛,慢慢地向著那道白影走去。她想,不會是他,絕對不會這麼巧,老天是不是在跟她開玩笑? 老天並沒有跟她開玩笑,首先入眼的就是那張蒼白無血色的臉,精緻的五官勝似寒日連天冰冷的雪,直凍入她的心腑。 她驚得哆嗦,面色也有了蒼白。只感覺腳下一絆,雙膝跪地,人差不多撲在了他的身上。翠袖玉手,她為他輕輕撫眉,卻是火燎般的灼熱:「你怎麼啦?」 天濂緊閉著雙目,因為她的聲音,他細密的眼睫陡然微動了一下,合了很久的眼睛終於微微張開,仿佛看見他嘴角一縷極淡的笑。或許他已經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可她卻痛得幾欲暈厥,她的聲音有了顫抖:「你怎麼啦?」她又問。 天濂的手微微動了動,他想去觸摸她,可是只是輕微的動了動,他的意識又模糊了。在再次昏沉過去的一刹那,他聽見她尖聲叫道:「快來扶他!」 她急促的叫聲把站在身後的任浮嚇了一跳,他踏步走到她的面前,提醒道:「不要忘了自己現今的身份。他要是醒過來看見我們在一起,肯定以為你我是一夥的,這對你不利。」 青瑣一怔,眼盯著天濂蒼白的臉出了會神,才緩緩開口道:「這裡少有人跡,我們把他送到有人的地方再回去。」 任浮略一猶豫,跨前半步,倆個人扶起天濂,讓他伏在任浮的背上,任浮馱著天濂就走。白馬興奮地甩動著尾巴,顛著歡快的蹄聲跟在青瑣的後面。 一陣乾咳,昏沉中,天濂感覺自己的身體與周圍的一切都微微晃動,他聽到馬蹄的滴答聲,夾雜著車輪的咕嚕聲響。接著,一股清涼的水滲過灼裂的幹唇緩緩流進心腑。他再次慢慢地睜開眼睛,車幔低掩著,車廂裡一片昏暗,只有一雙黑亮清澈的眼睛朝他閃爍著晶瑩的光。 心中仿佛閃過電光火石一般,他驟然想起了發生過的一切。有些艱難地想挪動麻木的身軀,唇微弱翕動,聲音艱澀:「是你……」 「是我。」青瑣平靜的聲音。 他竭盡全力吐字:「你快走,別讓人發現……我會查。」 「好。」青瑣仍然平靜地回答。 此時馬車正轆轆行走在通往皇城的道路上,漸漸偏西的陽光輕灑空曠的漫漫長道,愈顯得這一帶清冷落寞。透過簾縫,青瑣望見了皇城的一隅,不遠處一帶護城河橫亙,依稀有騎馬的或者提著刀劍走動的官兵身影。 任浮停了馬車,徑直走到車旁,連攙帶抱將天濂弄下車,將他半靠在路邊的一棵柳樹下。等換崗時,那些官兵自然會發現天濂的人馬的。青瑣默默地看著任浮做著一切,當天濂無力地抬眼,目光滑向她的方向,她突然將頭縮回了簾內。 馬車重新啟動,白馬往前跑了幾步,又似是無法理解地回到主人的身邊。清爽的風順著半遮半掩的車幔吹入,青瑣忍不住探頭往後面望去,天濂模糊的身影離著她的視線越來越遠,而她心痛如絞。 第一刹那她感覺無能為力,她這麼做也算仁盡義至。即便是他熬不過痛苦加重,跟她沒有半點關係。是的,宮裡有的是太醫,天底下最好的大夫都在那,他很快又是那個淡定自若、瀟灑飄逸的新皇,宮裡……宮裡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任浮對她說,小姐家受到監視了。他是自動離宮的,楚士雄、柳南天都在派兵搜尋,如今他神志不清,又病得厲害,不能就這樣扔下他,眼睜睜被楚士雄的人找到。 她迷惘,耳邊有人輕輕地說道:「你快走,別讓人發現……」 青瑣心尖上微微一顫抖,咬了咬牙,在後面朝著任浮喊:「快回去!」 任浮一愣,隨即再次加鞭,低咆道:「你瘋了!還嫌自己的麻煩不夠?」 青瑣狠狠地將半個身子探出車外,拳頭擊打在車壁上,咣咣的亂響。任浮沒有料到青瑣如此強烈的反應,只好調轉馬頭。馬車快速接近天濂,還沒停住,青瑣不顧一切地跳了下去。 夕陽逐漸下沉,遠處蔥翠的山脈望上去如一只黑褐色的巨鳥,巨鳥孤寂地靜臥著,微昂的頭顱幽幽地凝視著前方。當最後一抹餘暉將山之顛塗抹成一道血紅,那道血紅被幽暗的山林包圍著,顯得無比的淒清冷豔。 啞巴看見青瑣又回來了,也不管她帶來的究竟是誰,只是興奮地圍著榕樹打轉轉。待望見青瑣站在屋外朝著他招手,搖晃著身子跟了進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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