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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是的,以前我是感覺新鮮!」她回敬他,「可我最後發現,像現在自由自在的日子我過得很好,我喜歡。我不想回去了,你還是走吧!」她近似哀求。

  「你還是改不了你的本性,對不對?」他怒眼看她,搖搖頭,一時氣憤脫口而出,「我差點忘了你是從哪裡來的。」

  青瑣一聽,轉身而去,難抑的眼波掠過天濂。天濂感覺一抹淒清,如寒冰颼颼漾過。

  她往道路走,路上靜悄悄的,天色暗了下來。清冷的風兒漱著兩邊老楝樹,樹葉沙沙入耳。

  天濂五內俱焚,激憤地在後面狂喊:「你這樣待我,我明日找個妃子給你看!」

  青瑣站住了腳,微閉雙目,然後轉身似是不勝其煩的:「這關我什麼事?隨便你。」

  然後冷冷一笑,極豔麗的,也是極殘酷的,像是一把尖刀,明知他的痛楚,仍然深深地刺到他的心裡去。

  他搖晃了一下,恍惚能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控制不住的扶住車架,一口呻吟從咽喉裡傳來。

  「我到處找你……我真是有眼無珠,算我白認識你……」

  青瑣看著他,驀地回身,眼淚奪眶而出。棉鞋急急踏過石磚,頭上的碎花灼灼如雪,劃過她的長髮,她的衣袖,落在她的腳下,身後,漫了一地的白。

  第四章 漠漠清寒

  半月後。

  這一天的京城熱鬧起來。春天剛剛到來,草芽在依舊肅殺的寒風中,掙扎著萌發出綠色,又似在春的氣息裡傳播開去,綠遍了河岸、林蔭道。飄逸而得意的馬蹄,沿路揚起縷縷芬芳。

  鑾駕進入南城門的時候,寬闊的街面兩旁站滿了士族百姓,人們翹首朝這裡張望著,鑾駕凡是經過,激起一片歡呼致意聲。

  天清在在金黃色的車簾內,張望著喧噪的風景。淡淡的臉上浮著笑意,在微弱的顛簸中,向皇宮行進。

  玄直門外,天清步下鑾車。早有眾臣恭迎,簇擁著天清向翎德殿走。踩著悠長的青石路,廊道朱欄,宮內宮外,頃刻間笙歌曼舞,霓裳飛揚。

  鐘聲陣陣,天清細心傾聽,感覺如此久違,內心滋生對時光流逝季節更迭的感慨。仰望充滿詩意的湛藍深邃的天空,他真想擁抱這花絮綴綴的春色。翎德殿下,有多少人等待著他的到來?真心的,和勉強的。

  ……她給了他鼓勵的微笑,回眸眺望模糊的翎德殿,眼睛晶亮透徹:「二殿下肯定會凱旋歸來的,到時候我們就在這裡迎接你。」

  他內心澎湃著,那抹清影,那輕綿柔和的聲音,無數縈繞的夢境。

  「我回來了,青瑣。」他在心裡說道。

  「二殿下請。」楚士雄站在殿門口,拱手道:「皇上已經大半月未上朝了,今日可是開天顏啦。」

  天清怔了一怔,敷衍笑說各位大人請吧。大家便擁了天清,眾星捧月似的往殿內走。

  「哈哈……」皇帝一身明黃,在宮女寶扇的簇擁下,笑著迎將過來。天清正想叩頭行跪,皇帝突然的咳嗽幾聲,撫住胸口,臉色大變。身邊的內侍一把將他抱住,免得他沉重的身子往地面倒。

  「父皇!」天清大驚失色,半年不見,父皇怎麼這個樣子?

  「沒事,沒事。」皇帝冰涼的手心放在天清的手上,在他和內侍的攙扶下坐回到了御座上,並將他叫到身邊坐下。

  「皇兒治蟲有方,豳州百姓歡欣鼓舞,今年看來是個豐收年啊。如今西南一穩定,朝廷就可以全力對付突厥。朕今日痛快,國富民安,我朝皇兒功不可沒,今晚大宴,為皇兒接風洗塵。」皇帝面朝殿內王公大臣,聲音雖是虛弱,但充滿了愉悅。

  眾人齊呼萬歲。

  天清環視兩旁,不見天濂的身影,問道:「父皇,怎麼不見皇兄?」

  皇帝一聽,拉長了臉,滿臉失望:「前些日說是養病,他連早朝都鬆懈了,哪像個太子的樣子?」眾臣見皇上動怒,自不敢吭聲。

  皇帝緩和了一下神色,說道:「楚愛卿,柳愛卿。」

  楚士雄和柳南天次序出班。

  皇帝拉了天清的手:「清兒對軍政一貫低調,從不主動參與,如今自然不同了,往後靠你們諸位多加協助才是。朕期望二卿維護朝野,且要相互溝通,同心輔政。」

  「臣叩謝聖恩。」楚、柳二人磕頭謝恩道,「蒙皇上信賴,臣誓死報效朝廷。」

  皇帝在內侍的攙扶下艱難的站起來,瞧著跪伏一地的臣子們,笑說:「都起來吧,今晚愛卿們想幹啥幹啥,盡興歡慶。不要拘於君臣禮儀,更不要你們陪駕,朕也呆不了多大會兒,兜一個圈子又回鑾了。」

  「恭送聖駕。」

  楚士雄和眾大臣自然知道皇帝的病勢,皇上如今呆在碧雲軒裡,想見龍顏連皇子寵妃也不存奢望。今日掙扎著出來,足以說明天清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望著天清的臉上露出了受寵的沾沾自喜,楚士雄的笑意隱去了,眼睛裡閃動了一絲寒光,誰都沒有發現。

  夜晚的天清宮張燈結綵,紅燭高燒,亮如白晝。在京正四品以上的官員,從都尉楚士雄到九卿,內務府教坊樂坊,包括皇室貴胄中的王爺和閒散的王孫全都來了。宮門外車水馬龍,官轎駿馬一直排列到青石道的盡頭。

  宴殿內座無虛席,大臣們紛紛恭賀天清,話題自然落在他的身上,言辭裡又多了恭維虛誇。天清依舊淡淡的笑笑,眼光時不時的朝殿外望去,皇兄答應過來,他的心境極好。

  周總管操著公雞腔在唱和,官員們全都亂哄哄地起來。天清順著人們的眼光望去,天濂差不多到了最高一級臺階了。他輕緩一口氣,瞧著天濂的身影,緊接著他的心裡沉了沉,天濂的身旁空無一人。

  天濂一踏進殿門,大家都隨著天清駐足距離兩丈餘,又都隨著天清跪伏磕頭請安。天濂精神不錯,一副沒事似的,揮手說都起來吧。

  到了天清面前,他拉著天清的手說:「清弟,你不來請我一樣來。你是有出息了,父皇賜給你那麼多的榮耀,我打心裡為你高興。」

  天清問道:「聽說前些日子皇兄受了風寒,今晚怎麼一個人來?」

  天濂笑道:「我當然是一個人來了。」

  「青瑣呢?」天清脫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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