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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青瑣的眼睛眨了眨,一顆晶亮的眼淚霎時墜落,一頭無力的靠在胖婆的肩胛上。胖婆摟著她,一手撫摸著她尖尖的下巴,聲音裡透著悲涼:「看把你折騰成什麼樣?傻孩子,怎麼把那東西給扔掉了呢?這可是證據,它可以證明你是金枝玉葉身啊……」

  「我不要。」青瑣搖搖頭:「我寧願不是。我只是青瑣,跟胖婆在一起的青瑣……」

  「孩子不要太過傷心了,願菩薩保佑你,事情都會過去的,你的笑容還會像以前那樣明媚燦爛的。」

  望著青瑣從門簾徐緩隱去的背影,胖婆緊攏五指,慈善的臉一團虔誠,嘴裡喁喁念著:「菩薩啊,保佑這孩子吧,保佑她至尊至貴,一生平安……」

  這兩天青瑣喜歡在鏤空的清輝裡,靜靜地坐在窗旁的椅子上,胳膊支著臉腮,在豔陽升起或沉沒的時候遐想。窗外門外嘈雜零亂,她總是安靜地呆在房間裡,這讓胖婆心生憂鬱,卻又無可奈何。

  兩天總算過去了,今日她們收拾完包袱,去城東。青瑣好像變得沒事似的,聲音又變得清脆起來。關卡果然鬆動了,不見那些侍衛晃動的身影。青瑣她們也是順利,抄近路翻過一座不高的小山,前面就是城東了。

  山林寂靜,只有幾聲鳥鳴聲從樹梢上傳來,陽光斜灑在松林間,針芒似的落在山道上。青瑣蹙眉望瞭望天日,嗔怪胖婆不該回絕了趕馬車的,胖婆的腿腳不靈便,這會累著的。胖婆笑道,這樣好歹可以省下點銅錢,掙錢不容易,不可亂花。

  話音未落,前面不知從何處閃出一道人影來,手提刀刃,黑虎軀穿一領粗布短褐袍,粗聲喝道:「娘們,打劫!」青瑣驚慌地扶著胖婆往回跑。不料沒跑幾步,又有四五個男子擋住了去處,滿臉兇神惡煞,陰陽怪氣地笑著。

  胖婆一見這架勢,慌忙將手中的包袱扔在了地面上:「諸位爺,咱們都是貧苦人家,沒多少銀子,爺們只管拿去。」

  幾個人圍攏來,有人拿刀尖挑開了包袱上的結頭,頓時花花綠綠撒了一地。那些人在地面上搗鼓著,眼光卻落在青瑣的身上。「這小娘不錯。」有人饞著眼叫:「讓爺們嘗嘗鮮如何,爺們再放你走?」幾人應和著,開始站起來。

  「胖婆快跑!」青瑣一把拉住胖婆,朝著山下跑,一邊呼喊著:「抓強盜!抓強盜!」

  那幾個未料到青瑣的反應那麼快,不過他們還是很快地追上了她們,有人大為光火,罵道:「臭娘們,還挺強,吃我一刀!」說著,手中的刀落下來了。

  「青瑣!」胖婆絕望地哀叫一聲,身子軟癱在了地面上。

  胖婆是被青瑣的叫喚聲驚醒的,她抬眼看時,青瑣好端端的蹲在她的面前,雙手扶著她。耳邊一片廝殺聲,她驚異地望去,那幾個強盜圍著一個穿玄色袍衫的年輕人,眼前刀光劍影,幾個回合下來,那年輕人手中的劍仿佛生風添光,愈戰愈勇,那些人扔下手中搶到的銀兩落荒而逃,一眨眼功夫消失在闃靜的山林中。

  年輕人收起寶劍,健步走了過來,替她們收拾完包袱,沉默地站在她們的面前,將包袱遞還給了青瑣。兩人已經認出此人,他就是任浮。

  「多謝這位壯士救命之恩。」青瑣屈身拜謝。胖婆也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眼含淚花,連聲道:「恩人哪,請問壯士尊姓大名?」任浮恭手道出自己的姓名,並解釋道:「鄙人已離開都尉府,現去城東投靠司馬大官人,巧著碰上兩位了。」

  他們又重新趕路,任浮一聲不吭地背起了胖婆,青瑣亦步亦趨地跟上。

  到了城東,任浮背著胖婆找了郎中,郎中診斷說胖婆只是受了驚嚇,沒什麼大礙,老年人切勿太勞累。青瑣放寬了心,扶著胖婆出來,任浮不知什麼時候討了二輪的木推車,扶了胖婆上去坐好,連同包袱放在胖婆身邊,吱嘎著推了胖婆出發。

  胖婆一路念叨著:「全靠任壯士了,不然咱祖孫倆不知如何是好?……」

  任浮起初沉默著,一會崩出一句:「以前在楚大人那裡得罪過你們,這回正好給任某一個謝罪的機會。」

  青瑣急忙說:「壯士那時也是公差,奉命行事,這不怪壯士。倒是這次的救命之恩,青瑣無以回報。」

  胖婆也笑道:「任壯士以前投錯了人,如今離開他還來得及。上次你們奉命來抓柳小姐,也是柳小姐福氣好,被太子殿下接走了,這回早就和明雨少爺鴛鴦成對又成雙了。」一眼看見青瑣聞聽太子殿下又陰了臉,不覺暗自責怪自己多嘴了。

  那個叫垂花巷的巷子,差不多和京城慣見的巷子一樣,幽靜而不起眼。夕陽綻放著彤輝,染了一巷橘黃。

  巷子邊閑坐著幾個聊家常的女人,隨意地做著手中的針線,目視著青瑣他們經過。她們大概猜出仨個人的關係來,在背後嘀咕著:「小夫妻還真孝順……」青瑣鬧了個大花臉,偷眼看去,任浮緊抿著嘴,頭卻低了下去。胖婆哧的笑出了聲。

  小巷深處,一座一明一暗的小院,天井裡栽植著許多的花草。子母磚縫裡,生長著旺盛的青苔,漫過青磚染了淺淺的絨綠。一隻黃花貓尖叫著竄過,稠密的草叢裡,躲閃著驚悸的眼睛。

  他們進了屋,屋內陳設井然,手指撇過,薄薄的灰塵。青瑣扶了胖婆在床上坐了,自己和任浮拾掇起來。兩人幹活利索,不大會兒收拾好了。任浮想著還要上司馬大官人那裡,便告辭了。

  白日裡的驚嚇和勞累,讓青瑣一夜睡得深沉。

  第二日一早,任浮背著一袋米過來。

  薄霧彌漫了天井,晨曦迷蒙地照了進來,斑駁剝離的牆面上,一動不動地趴著個小壁虎。那層薄薄的霧氣頃刻消失了,一切都反射出令人感到溫暖的金色,連任浮打掃天井的背影也染了迷人的色彩。青瑣呆呆的看著這一切,眼睛又濕潤了。

  任浮搬挪了一些重物,有點出汗了。他隨手撩起了衣衫,青瑣機靈地拿了塊乾淨的濕巾給他,任浮衣衫半褪,脊背上道道暗紫色的鞭痕,觸人眼目,震人心魄。

  「這是什麼?」青瑣倒抽了口冷氣。

  「沒什麼,任某漂流四方,跟從怎樣的主人自要受點罪,咱也是奴才的命。」任浮輕描淡寫道,一手隨意的去揩拭背後的汗跡,卻被青瑣奪了過去。

  青瑣輕輕地擦拭著任浮的脊背,她生怕手重了那裡就會滲出血來。那恐怖錐心的道道傷痕,讓她想起自己小時候遭紅柳一頓抽打的情景,一股痛楚和悲涼頓時漫漾在了心頭,她嗚咽著哭了起來。

  「怎麼啦?」任浮吃驚地問道。

  「任大哥,」青瑣親人般的叫了他一聲,哽咽著,「你也是個苦命人……」

  任浮反而笑了。他本來就是個不苟言笑的人,他俊冷的臉變得柔和起來,聲音還是低沉的:「你放心,我會保護你們的。」

  有地方落腳了,青瑣出去找活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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