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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第三卷 滿地落花紅幾片

  第一章 月上西樓

  這日天氣晴和,皇后已聽得皇兒派人傳報說即日過來,歡喜得急忙派侍女去禦膳房,準備些天濂喜歡的佳餚點心,自己就打扮停當,在寢宮外等候著。

  蓮池裡遊魚唼藻,宛如錦屏風一般豔麗,又如花假山一樣鮮妍。皇后心情從來沒有如此好過,掂起手中的豆蔻扔入池中,恰恰扔到魚兒頭上,那魚搖了幾搖,悠然而逝。

  皇后見了,開心地笑起來。忽然想起至今新太子妃進宮快二個月了,皇兒今日過來,莫非媳婦有喜了?前些天自己跟隨皇上避暑回來,想見媳婦濂兒還不讓,他自己倒先按捺不住過來報喜不成?

  如此想來,皇后愈覺得意。回憶起前情舊事,不覺又添出許多惆悵,心裡歎道:「想我入宮二十年有餘了,昔日有了濂兒,何等風光!如今和我差不多進宮的去了一大半,新人還是不斷的填充進來,這後宮何時能填得滿呢?現今我的滿腔希冀都在濂兒身上了,那太子妃雖美,人卻弱了點,往後還是再給濂兒挑幾個偏妃才是。」

  正滋滋想著,忽聽欄杆處一聲輕柔的姣笑,款款盈盈走來一個美人。那美人朝著她屈膝而拜,微微一笑道:「娘娘千歲,不速之客來了。」

  皇后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容華妹妹。去裡面坐吧。」

  盧容華淺笑道:「裡邊可有人在?」

  皇后聞言,微愣了一下,接口道:「不妨,不妨。裡面即便有風流才子,也是等一會才過來的我家太子了。」

  盧容華掩口笑道:「既然太子殿下要過來,臣妾不進去坐了,就在這裡陪娘娘說話就是。」

  原來這位盧容華,就是以前在皇后宮裡前來觀看新太子妃的盧才人。年十七,為人十分驕氣,最愛淡妝。貌似芙蓉,神如秋水,工繪梅花,然非所愛者不肯舉筆。皇上聽說此女有不同之處,他本是愛梅之人,頓然產生好奇之心,派人傳來,一見卻寵上了。才二個多月從才人一躍升到容華,真個是萬千寵愛於一身了。

  皇后初見盧容華時,便明白皇上寵倖她的原因是什麼了。只是不想點破,淡然處之。豈料那盧容華仗著皇帝的寵愛,說話愈加的驕橫刁蠻,自不把早受冷遇的皇后放在眼裡了。

  此時盧容華對著那些魚兒嘻嘻地笑,自顧從宮女盤中取了豆蔻喂之,引動了鯉魚掉尾齊來,正遇一陣微風,但見半池萍藻,水底天光般劃開一線。皇后不知她突然來此的真正目的,斜眼瞟著她。

  果然盧容華慢吞吞地說道:「這些天皇上去碧雲軒了,臣妾不放心。皇上突然歎說自己年事已高,想擬遺旨來著。想皇上還及壯年,怎麼能說自己老了呢?」

  看皇后的神色稍變,她裝作沒看見,繼續笑道:「皇上也真是的,這麼重大的事情怎麼可以透露給臣妾呢?臣妾一思量,還是過來告訴娘娘為好,您終歸是皇后不是?」

  「難為妹妹如此好意。」皇后淡淡的說道,「濂兒是太子,他父皇又打小寵愛他,這位置自然是雷打不動了。」

  「娘娘說的甚是。臣妾本也是這麼想的,可是皇上說了一句,卻讓臣妾嚇了一跳。」

  「皇上說什麼了?」

  「皇上說他虧待了二殿下將近二十年,要想辦法補償他呢。」看著皇后若有所思的樣子,盧容華接著道,「聽說皇上以前極寵童淑妃的,怎麼把二殿下疏忽了呢?」

  「那是皇上變著法子在保護他。」皇后突然冷笑起來,眼光陰沉的落在盧容華身上,「你兜了那麼大圈子,想告訴本宮什麼?」

  「娘娘不必動怒,臣妾只想說皇上真是用心良苦啊。」盧容華的嘴角帶了冷意,「現今臣妾肚裡也有龍種了,正思忖著要不要請皇上也用此法保護咱娘倆呢。」

  皇后聽了反而大笑起來:「這要向容華妹妹道賀了,不過本宮好心提醒妹妹,妹妹不用自恃多嬌貴,你不過是模樣長得和一個人稍像而已。」

  盧容華聽了也變色:「是誰?」

  「童淑妃。」皇后盯著她的臉,「你是因為長得稍像與她,所以皇上一時寵倖你。要說最像的,還是當年的阮貴嬪,還不照樣被皇上廢了,送了宗人府?」

  「那是因為她觸犯了娘娘!」盧容華也針鋒相對,「她對太子殿下施了蠱,自然動了天怒。臣妾也正奇怪呢,想阮貴嬪也是聰明之人,怎麼會害了太子還將蠱毒放在自己宮裡,搞得人贓俱獲?聽說那時候在皇上身邊的只有楚都尉和柳大人……」

  「住口!」皇后罵道,「休得在這裡胡說八道,道聽途說的東西你也敢在本宮面前亂講?你肚子裡的龍種本宮不感興趣,至於別人有沒有興趣那是別人的事了,本宮已經管不住那些,你還是回去求皇上保護你才好。」

  盧容華自討沒趣,加上皇后剛才告訴她只因為長得像過世的童淑妃,更是捶胸頓足,掩著嘴哭泣而去。

  皇后更是氣惱,想著自己起初的愉悅心致被盧容華攪得雲煙散盡,憤憤然思道:「想這狐狸精本是來挑釁的,本宮要是被激起不是正中她下懷?如今怕是又上皇上那裡告狀去了,本宮先忍著,等楚士雄打探來皇上擬旨真假再說。」

  心情大壞,皇后斜倚雕欄,默默地望著一對比目魚兒出神。終於聽到侍女報說「太子殿下來了」,抬眼看那一身玉樹臨風的神采,眼眶中盈盈欲淚,勉強忍住了。

  「參見母后。」

  天濂的聲音懶懶的,在她耳裡卻溫暖如陽春。皇后激蕩不已的心跳平穩了許多,帶著滿臉的溺愛說道:「你又是獨自一個人來,怎麼不帶她過來?」

  天濂說話有點含糊:「孩兒過來看母后,想告訴母后一件事。」

  皇后笑了:「你說話一向帶了幾分倨傲的,連對母后也是如此。今日怎麼有點吞吞吐吐的?是不是太子妃有什麼事?」她等待著皇兒告訴她好事到了,然後她就像天底下所有的婆婆一樣,趕著過去安撫兒媳婦。

  「孩兒已放她出宮了。」天濂的聲音已經恢復了清晰。那句話一個字一個字的擊打在皇后的心膜上,皇后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的發黑。她的身形晃動了一下,搖搖欲墜,天濂健步將她扶住,一邊的侍女也驚慌地擁過來。

  「去,去把她給我叫回來。」皇后字字咬牙。這世道真是變了,像盧容華這樣位職的妃子也敢頂撞她,她苦心為兒子挑選的媳婦,兒子竟然私自放了!

  「母后,柳小姐固然美貌,孩兒跟她卻合不來,沒有感覺。您不是聽說有『強扭的瓜不甜』這句話嗎?」

  「那你到底要怎樣的女子?!」皇后突然歇斯底里爆發了,「是不是那個丫頭?你知道她是假冒的你還庇護她。見不到她了,你會跑來向我要人,你難道喜歡這樣的女子?」

  天濂本以為過來告訴母后,他已放柳小姐走就完事了,被母后這麼一將,不由得錯愣了一下,然後搖頭輕笑道:「母后說了些什麼?孩兒怎麼會喜歡那丫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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