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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芳菲看畢,將紙放在妝台旁邊,用手絹拭了留在臉上的淚痕,沉吟一會,顆顆淚珠又重新從眼中溢出來,簌簌地落在襖襟前。

  青瑣急著問道:「小姐,怎麼啦?那信裡說的是什麼?」

  芳菲也不答話,沉默地坐著。青瑣呆呆地站著看她。有半盞茶的工夫,芳菲掂著詩箋站起身來,走至書桌旁,吩咐青瑣磨墨,自己取筆向墨壺中微微一蘸,青瑣知道她要寫什麼,很識相地從案頭走開,遠遠看著芳菲在一張書箋上面端端楷楷地寫了一段。

  芳菲寫完,表情似乎平靜下來,端正地將紙疊好,連同原先的那一張放入柬帖內,交給青瑣:「你將這個送到表少爺那裡去。」

  青瑣走出院來,按照芳菲的指點轉過油漆粉紅的屏門,便是五色石砌的彎彎曲曲的羊腸小徑,這才到了一個水磨磚排的花月亮門,進得門來,卻被一片修竹茂林擋住,轉過那竹林,進了二門。只見三面遊廊,上屋兩間,一明一暗,正面也垂著棉簾,瑣窗深閉。

  院內寂靜無人,庭前一梧桐樹,高有十餘尺,蕭蕭寒雪掩隱下,雖不見其真正面容,青瑣還是可以想像待到暖風吹起,必是樹上翠蓋亭亭,地下落滿梧桐子的美好景象。

  忽聽有一聲:「客人來了!」

  青瑣抬頭一看,屋簷下面掛了一架綠鸚鵡,那鸚鵡見了她,撲騰著翅膀,朝著她說起話來。青瑣高興地眨巴著眼睛,正欲移步去逗它玩,只聽上屋簾鉤一響,有人說道:「是青瑣姑娘,請進屋。」

  明雨表少爺從上屋閃出,一副豐神朗朗的樣子。

  青瑣哪裡去過男人的房間?靦腆地搖搖頭,將手中的柬帖遞到他面前:「小姐叫奴婢將這個交給你。」

  明雨接過,微微蹙眉,也不去看,背著手在屋外踱來踱去。青瑣倒乖巧,問道:「表少爺要青瑣帶話給小姐嗎?」

  明雨停止了踱步,凝神沉思,才斷然道:「我沒什麼話說,你回去吧。」

  青瑣從二門出來,轉過竹林,只見前面橫排著一字兒花牆,從花牆空裡望去,牆內又有幾處亭榭,那裡鳥聲聒碎,特別熱鬧。她不覺動了玩興,人不由自主地拐彎過去。

  雪後竹影扶疏,映著周圍的蒼松,碧梧更加挺拔有致。從宇榭過去,一堆蒼石疊成的假山,沿山高高下下遍種數百竿鳳尾竹,想是被山遮掩著,還成了濃綠,上接水榭,有流水帶著玎玲之聲瀉下,水石清寒,讓人飄飄乎有淩雲之想。

  青瑣正神思夢遊,看見前面蒼松下閃出一個人影來,那人年紀甚輕,東張西望,四處兜轉,也不知道在找什麼。青瑣猜想此人必定不是府中人,偌大的柳府怎麼可能放他獨自進來,再說有陌生人進來肯定會有傭人指引著。她想起小姐的院子就在這附近,心裡起了警惕,難道是個採花賊?

  青瑣在天香樓的時候,倒是見過幾次採花賊,那些人從後院的圍牆破入,借著那棵粗大的槐樹的遮掩,悄悄潛入紅樓。這種人囊中羞澀,打扮卻很雅致,就像前面的那個人。一旦抓住,天香樓的人最多拿了銳器嚇唬嚇唬,然後叫了護丁將他們從前門趕出去,碰上屢教不改的只有動了官衙了。青瑣也是多次參與其中,樂此不疲。

  想到這裡,一股正義感油然而生,她攀了一根竹枝悄悄地隱在假山後面,眼看著那人的身影在雪光的掩映下逐漸朝她的方向接近,再接近……青瑣驀地從假山後面跳出來,手裡握著竹枝,厲聲喝道:「什麼人!」

  那人唬了一跳,眼光看去,前面分明是個十幾歲丫頭模樣的女子,面目一般卻帶著兇神惡煞,剛才他已經被柳府複雜的地形轉暈了,心中已是懊惱,偏又遇上個不識好歹的野丫頭,不禁惹上了火,揚眉,瞪起了眼睛:「我說丫頭,告訴我江明雨住在哪裡?」

  其實青瑣在跳身的一刹那,心裡已經意識到自己搞錯人了。世上哪有如此英俊的採花賊?單就那身茶色湖縐袍衫,明眼人一看便知其質地很是考究,面若冠玉,唇若塗朱,那副風神澄澈的氣度可不是一般人能所為的。

  青瑣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加上面前的人如此清俊,一顆心怦怦激跳不已,人傻愣愣地站著。

  那人似乎對別人看他的目光已是熟視無睹,淡淡地斜眼看她:「丫頭,別傻站著,你帶我去江明雨住處。」

  青瑣稱喏,抬腳欲走,一看手中還握著那根竹枝,急忙將它扔了。那美少年睥睨一眼,嘴角牽起一絲冷冷的笑。

  青瑣陪著那人走,一直走到二門處站定,朝裡面指了指,那人好像已經認出路來,只管往裡面走,青瑣聽見裡面一聲「客人來了」,張望了一下,才回身慢慢向芳菲的院子走去。

  芳菲一直在等青瑣,等得手裡的帕巾要擰出水來,青瑣才慢悠悠進了內室。

  「怎麼樣?你送過去了?」芳菲亟亟問她。

  青瑣點頭:「是的小姐,奴婢送去的時候,就表少爺一個人在,路上沒被別人看見。」說著,腦海裡浮現出那抹清俊的身影來。

  「表少爺說了什麼?」

  「表少爺說,他沒什麼話說,叫奴婢回來了。」青瑣老實道。

  芳菲聽青瑣這麼一說,身子僵硬地走至榻前,心中一股悲酸不知從何處湧起,坐下後,忍耐不住,眼淚又索索落落地掉下來,倒教青瑣十分駭愕,問道:「小姐,怎麼啦?」

  芳菲也不言語,主僕倆一坐一站,半晌,芳菲抬起淚眸,拉了青瑣的手,哽咽道:「你再去問他一聲,說什麼也要帶句話來。」

  青瑣想到表少爺的房裡還有別人,為難了一下,遲遲疑疑道:「這個,等奴婢以後再去……」

  話還沒說完,芳菲便向著床躺下,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青瑣不知所措,料到小姐心中必有說不出的苦痛,看她這般失魂的樣子,心中自然而然地也悽楚起來,好心安慰道:「小姐這就等奴婢,奴婢去去就來。」說著,人就往外面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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