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玉簟秋 | 上頁 下頁 |
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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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夢裡胭脂留醉幾時重 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傍晚的時候,晚霞鋪了半個天際。 謝凡姝踩著玲瓏彩繪木屐,站在大雕花鏡子前試一件白色的連衣裙,又認真地將一條點綴著蘭花圖案的紗巾圍到頸項間,她向來最喜歡西式裙子,頂討厭旗袍,總覺得那樣的衣服把人都給束縛了,捆起來一樣的感覺,崇燁就笑她。「妹妹應該去試一試歐洲女人用來束腰的鯨魚骨,那才叫捆,腰都給你捆成兩截!」 她不服氣地回嘴,「崇燁你真討厭,難道還要我像港大來的那些學生,紮著窄窄的褲腳,打扮成一個賽金花的模樣。」 她自小就愛跟哥哥崇燁頂嘴,但崇燁從來不跟她生氣。 謝夫人走進來的時候手裡捧著一堆衣服,都是些做工精良的旗袍裙子,一股腦地放在了細楠木銅床上,自己反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朝著自己的女兒笑道:「你看看我買的這些,你能用得上哪一件就用哪一件,自己挑。」 凡姝只往床上看了一眼,立即皺起眉頭,「母親,我們學校的話劇裡可用不著這樣華麗的衣服,我演的是一個貧寒的女學生,你這些衣服,哪一件我都不能用。」 謝夫人笑道:「那你要怎麼打扮?」 凡姝撅起嘴巴,「反正你和父親要去陪著外祖父,也沒有時間去看我們排演的話劇,還問這個做什麼,我也不告訴你。」謝夫人笑道:「好了,你就不要在這裡挑刺了,明明知道你父親和崇燁這幾天還在生氣,家裡這樣不清淨,難道你還要來插一腳。」 凡姝便道:「父親也是,哥哥想入南明軍校就讓他去,幹嘛要這樣管束著他,男孩子就應該從戎,磨練些英雄氣概才是。」 謝夫人就默了一默,片刻微微一笑道:「你父親自然有你父親的道理。」、凡姝撇著嘴,很是不以為然,「反正你們大人總是有道理的,我若是哥哥,管你們喜不喜歡,我就要痛痛快快地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第二天下午,明德女中的禮堂裡正式上演學生們精心排演了很久的話劇《長恨歌》,寫劇本的是學校裡新來的國文老師梁秋兒,在禮堂後面化妝的時候,演女主角的謝凡姝又仔細地熟悉一遍劇本,忽然抬起頭來笑嘻嘻地對自己最好的朋友虞心平道:「心平,你說這世上怎會有這樣悲慘的事兒?」 虔誠的基督教徒虞心平正在合著雙手做祈禱,她是一個蒼白纖瘦的女孩子,坐在那裡仿佛很不起眼,但整個金陵,誰不知道虞總司令令虞昶軒把持金陵政府內閣,權傾朝野,而虞心平是虞昶軒的獨生女兒,自然是金尊玉貴一般的,出入的排場極大,平日在學校裡,幾乎沒有人敢和虞心平有接觸,就像是在過去的清廷,誰敢和高高在上的公主嬉笑打鬧呢。 但謝凡姝就和虞心平處的極好,兩個人在學校裡形影不離的,凡姝也曾親熱地邀請心平到自己家裡做客,心平總是搖頭,當然也從不邀請凡姝到虞家官邸裡去玩,虞心平性子極其孤僻,這次願意出演話劇,全都是因為凡姝的鼓動。 虞心平笑著沒作聲。 凡姝就望著編劇老師梁秋兒,梁秋兒笑一笑,眉間的一點胭脂痣分外醒目,「總是有的,只是你們這些十七八歲的孩子不知道罷了。」 臨到上臺的時候,後臺忽然一陣騷亂,有人道:「什麼?總司令來了?已經坐下了麼?」又有老師專門來叮囑道:「這個時候不要亂跑,外面到處都是崗哨,小心把你當革命黨抓起來。」正這樣亂著,嘈雜的聲音卻突然像被人扼住了喉嚨,眨眼間鴉雀無聲,就見幾個戎裝軍人走進來,為首的一個正是虞氏官邸的侍從室主任何浚森。 化妝間裡頓時一片寂靜,青年學生都退到一邊去,何浚森徑直走到了虞心平的面前,恭敬地道:「心平小姐,總司令剛聽說你參演了學校的話劇,很是關心,特意來看看。」 虞心平一改在凡姝面前個乖巧,此刻倒真像一個冰冷的公主了,淡淡的,「我不過是演了一個小角色,用不著父親這樣勞師動眾的,請何叔叔跟父親說一聲,讓他回去吧,他不是一直都很反對我來學校裡讀書麼!」 何浚森就笑了一笑,「小姐又說氣話了,小姐是總司令的掌上明珠,怎麼能不關心呢。」 虞心平面無表情地道:「既然如此,你就跟父親說一聲,我要到後半場才出場呢,就讓他等著吧。」 何浚森應了一聲「是」,這才領著衛戍走了出去,凡姝悄悄地朝著虞心平的方向看了一眼,虞心平也正在看她,凡姝笑一笑,虞心平也笑一笑,雙眸眯起來仿佛兩彎月牙,她們像一對調皮的姐妹。 化粧室裡好半天都沒有什麼聲音,靜悄悄的,面孔上都不約而同地浮現出幸福到緊張的表情,就因為虞軍總司令就坐在外面,平白無故地給了學校這樣大的面子,無論老師還是學生都知道今天演的這一場話劇勢必是要見報的,都很有些群情激昂的意思,蠢蠢欲動地想要上臺去表現。 凡姝低著頭,拿著粉鏡子往臉上敷粉,心裡一陣發慌,她果然等到了這一天,卻還是怯場,她覺得她今天這樣的打扮,已經是無懈可擊了,就連一旁負責化妝的老師都笑著對她說:「密斯謝今天真美麗。 上臺表演的時候她自然盡了全力,一顰一笑都把握得極好,趁著表演空當她朝著台下望了一眼,黑壓壓的全是人,禮堂的座椅一側都站著持槍的衛戍,他坐在前排,面孔極其堅毅,戎裝上有著金色的流蘇垂下來,就在燈下很耀眼的晃著。」 她認得他,因為在報上見過。 他忽然一轉頭,雪亮的目光朝著這邊直射過來,凡姝新心慌意亂,幾乎走錯了步子,又慢了半拍,嚇得場監一大跳,幸好她反應快,連著趕上了幾步,將手放在了男主角韋昌平的手裡,熾熱的舞臺燈光映照下,她依然笑顏如花,輕盈如羽蝶。 他才看了半場竟就起身走了,連著外面的衛戍都撤出去,她再出場的時候就見前排的位置都是空的,她頓時就沒有了表演的力氣,莫名地一陣挫敗感,竟還差點念錯了臺詞。 話劇表演結束的時候,凡姝謝幕下臺,就聽到後臺裡紛紛議論著編劇梁秋兒被幾個衛戍帶走了大家都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很少惴惴不安,難道一場話劇竟還觸犯了政府的底線,凡姝也覺得有些惶然,很少掃興地收拾了東西準備回家。 心平就在學校的禮堂外面等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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