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玉簟秋 | 上頁 下頁 |
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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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長久地看著報紙的頁面,柔軟的手指無聲地停留在他的照片上,還有他專欄下面那一行時下正在倡導的新體白話詩: 情絲小記—— 你走了,走的像一陣風,無跡可尋。 記憶裡還是你扶門微笑的模樣,還有翩翩飛揚的紗巾,停留在我悠長的夢境裡。 門口那一棵棗樹依然在,我,手握著你留下的一縷芳香的青絲,等在空曠的庭院裡。 葉平君將那一張報紙慢慢地放在茶几上,她就坐在那裡望著報紙發呆,看出了神,竟連秋珞進來送茶的腳步聲都聽不到了。 第五回 情絲難斷再惹催心肝,玉簪盈香暖沁鴛鴦枕 虞昶軒跟著父親到西線戰場去視察軍防,連著走了將近一個月,這一天傍晚一行人才回了虞氏官邸,虞太太一見到虞昶軒,就發覺他比一個月前可是瘦了許多,真是心疼的不得了,話也沒說兩句,就忙著下樓安排底下人做些五少爺平時最愛吃的菜。 虞昶軒看母親走了,就見二姐瑾宣坐在粉紗罩燈下沖著他笑,他就走過去坐在一側,殷勤地拿起一旁的雨過天青禦茶壺給瑾宣倒了一杯茶,雙手送了上去,笑道:「這一個月辛苦二姐了,二姐喝茶。」 瑾宣接過茶,卻笑了一聲,道:「得了,別巴結我了,你老實地告訴我,那樣一個女孩子,明明是個有志氣的,怎麼可能就老老實實地做了你籠子裡的金絲雀?你到底用了什麼法子擺弄人家了?」 虞昶軒也不回答,只笑道:「原來二姐也是喜歡她的。」瑾宣便點點頭道:「是個好孩子,容不得人不愛,只可惜偏偏就有了這樣尷尬的一個身份,總是要被人看低幾分,這還不都是你造的孽。」 虞昶軒淡淡道:「我定要娶她。」 瑾宣笑一笑,就見小澤寧從外面跑進來,手裡抓的全都是餅乾,瑾宣問道:「從哪裡來的餅乾?」澤寧說:「婆婆給的。」 金陵人自有一套規矩,一直都管姥姥叫婆婆,姥爺叫公公,虞昶軒看澤寧吃餅乾吃得正香,就去搶澤甯手裡滿把抓的餅乾,澤寧搶又搶不過他,在那裡氣得跺腳跳高,吱哇亂叫,瑾宣笑著打了虞昶軒手背一下子,道:「別欺負我兒子了,你既然這樣喜歡孩子,就叫楓台的那一位給你生一個。」 虞昶軒忽的一怔,瑾宣笑著抱起了澤寧,點撥了他一句,「你怎麼就不明白了呢,你若真想把她留下來,就讓她給你生一個孩子,你也不想想,母親整日裡想的都是抱個孫子,她要是真懷了孕,到時候母親心疼還來不及呢,還不得都聽從你的了。」 虞昶軒在晚上十點多鐘的時候回了楓台,他這回來得很是突然,卻也沒有驚動什麼人,副官吳作校就直接回了侍從室,只有侍從室主任顧瑞同跟著虞昶軒一路到了書房裡,虞昶軒脫下外套連同武裝帶和槍一起遞給了顧瑞同,顧瑞同就給掛在了一旁的衣架上,轉頭就聽見虞昶軒問道:「這幾天有沒有什麼事?」 顧瑞同就道:「陸軍部呈了一些公文過來,重要的我都整理好放在你的桌子上了,另外就是些小事了,倒是按照五少的要求,調了陸軍部的馮天均做了侍從室二處情報六組組長,這小子果然是個人才,論機敏竟還不在秘書長汪濟之下。」 虞昶軒隨便翻了翻桌上的那幾遝卷宗,笑道:「你看好人都讓我給要來了,估計張叔叔又要來數落我幾句了,這些日子辛苦你了,改天我請你到魁光閣喝酒去。」顧瑞同應了,轉頭就要出去,那門才一開,就見大丫頭秋珞用精巧的小託盤巴巴地端了一碗東西進來,見到顧瑞同,笑嘻嘻地叫了一聲:「顧長官。」顧瑞同把眼一垂,就走了出去。 虞昶軒還坐在書桌後面看著那幾頁卷宗,就見秋珞把託盤往桌子上一放,撲面而來的就是一股子荷葉羹的清香,秋珞笑著道:「太太特意從官邸打來電話,說等五少爺回來了,一定要先伺候你吃了這一碗羹才行,五少爺快吃吧,我還等著給太太回話呢。」 虞昶軒卻不先吃一碗荷葉羹,只是端起一旁的一個茶杯來,喝了口茶,道:「她這一個月過得怎麼樣?」 秋珞知道虞昶軒問的是誰,她也早就準備好了,當下嘻嘻笑道:「葉小姐過得怎麼樣,我們還真不清楚,五少要想知道,還得去問顧主任。」 虞昶軒抬頭看了一眼秋珞,緩緩地轉了轉手裡的茶杯,竟然微微一笑,「這話怎麼說?」 秋珞便咯咯地笑道:「我們這些個蠢笨的丫頭,就是想照顧著葉小姐,也插不上手去,葉小姐是個知書達理的,自然和顧主任有說不盡的話,指不定還嫌我們這些丫頭礙眼呢。」她這話才說完,迎面就是一股熱浪撲來,竟是虞昶軒直接把茶就潑了過來,滾熱的茶水濺到了肌膚上,就是一陣刺痛,嚇得秋珞魂飛魄散,當即就跪在那裡,叫了一聲:「五少爺。」 虞昶軒冷笑一聲,淡淡道:「你給我記好了,顧瑞同是我兄弟一樣的人,你以後再敢說這樣的話,我先要了你的命!」 秋珞嚇得渾身發抖,話都說不上來一句,就聽得虞昶軒不耐地道:「滾出去!」秋珞忙就站起身來,慌張地上前來收碗和託盤,那託盤下面還壓著她專門帶來的一樣東西,此刻她也不敢給虞昶軒看了,就要往外走,虞昶軒卻看得清楚,道:「那是什麼?」 秋珞就哆哆嗦嗦地把那一頁東西拿出來,「是張報紙,我從葉小姐房間裡拿來的,那天……我看見葉小姐拿著這張報紙出神。」虞昶軒一眼就掃到了《名報》二字,把手一伸,秋珞忙就把報紙遞到他的手裡,轉身惶急地跑了出去,虞昶軒將那頁報紙張開,就見專欄下面的那一首《情絲小記》,他的眼瞳裡瞬間就縮出幽暗的光來,冷冷地看了下去。 夜更是深了,書房裡靜的讓人有些發慌,只有大落地鐘的鐘擺發出嗒嗒的聲響,遠遠近近的,還可以聽到風吹過楓台的樹木,發出一陣陣如浪潮般的嘩嘩之聲,虞昶軒一個人坐在書房裡,夾在手指間的煙發出嫋嫋的白煙來,那煙就要燒到煙蒂了,燒出好長一截煙灰來,而在他的腳下,已經積了五六個煙頭。 他想起她低頭穿珠子的時候,額際垂下來短短的一小縷頭髮,在她雪白的側臉上輕輕地拂動,他走過去幫她捋好那一小縷頭髮,柔柔的頭髮,在他的手指間拂過去,他的手指不小心碰觸到了她側臉上的肌膚,暖暖的,他只覺得心底裡一陣陣地癢,猶如輕柔的羽毛從心上劃過去…… 他的手一抖,那一截燒盡的煙蒂落在了地上,他卻霍地站起身來,用穿在腳上的軍靴用力地去踩,狠狠地踩,轉頭就將桌上的東西全都橫掃到了地上去,就連電話都跟著飛了出去,啪地一下砸到了半面牆壁上,刹那間就變成了一團零碎! 他終於攥緊了那一張報紙,大步就出了書房,一路上了樓,走廊裡鋪著一路的地毯,他走得再快也發不出什麼聲音,他一直走到走廊盡頭的臥室門前,卻頓了頓,這回卻終於放輕了聲音,慢慢地推開門去。 房間裡很靜,小香爐裡還燒著一把臺灣沉香,厚厚的窗簾直垂到地毯上去,光線略有些暗,只有在床頭櫃開著一盞綠綢百褶小燈,散發出昏暗的暖暖光暈,她側身躺在軟軟的被子裡,左手松松地蜷在枕頭下面,睡得正好。 他隨手將那一張報紙扔到地毯上,就站在床前,略略地俯下身去,一手撐在床側,伸出另一隻手來去輕輕地撫弄她的面頰,她的肌膚上有著柔軟的溫暖,他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來,慢慢低下頭去,就見她依然閉著眼睛,只是貼在肌膚上的眼睫毛忽然一陣亂顫,原本微微蜷縮在枕邊的左手卻慢慢地握緊了…… 他心中本就有氣,這會兒冷笑一聲,道:「你再給我裝!」竟然一把抓住了她額邊的那一縷短髮,控制不住地一扯,她甚至還能聽到自己頭髮繃斷的聲音,直痛得猛吸了一口冷氣,睜開眼睛,就見他的面孔沉浸在陰暗的光線裡,透出一絲絲冷峻。 他滿心怒火,「葉平君,我快把整顆心都剜給你了,你卻這樣對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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