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玉簟秋 | 上頁 下頁 |
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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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昶軒就扔下一句「不用了。」轉身就走到了雨地裡去,副官吳作校領著侍衛一路跟著,那雨極大,到處都是劈裡啪啦的雨聲,光地面上的積水竟都有一二尺深,等上了汽車,一行人都是濕淋淋的了,副官吳作校便對司機道:「回楓台。」卻聽得坐在車後座的虞昶軒道:「葉平君的母親,你給安排到哪一個住處去了?」 這事兒正是吳作校辦的,就忙道:「在東善橋的一處宅子裡,還安排了兩個丫鬟過去伺候葉太太,另還安排了一個看門的。」 虞昶軒便「嗯」了一聲,道:「這就過去看看吧。」 汽車便直接就往東善橋開去,就見整個街面上都是水,猶如湍流的險灘一般,直往街道的低處湧去,天更是漆黑,只有車燈照出來那雪亮的一片,車行了好一會才到了東善橋的宅子,吳作校就道:「這雨太大,五少您在車內坐著,我去叫葉太太出來!」 虞昶軒正要下車,聽到這一句話,立即回頭斥道:「你說的什麼混賬話!哪有這樣的道理!」 一句話說得吳作校不敢再張嘴了,忙下車給虞昶軒撐著傘,另有侍衛上去拍門,拍了半天才有應聲,出來的就是在這裡看門的老頭,一看這樣的架勢,嚇得就不敢動了,虞昶軒已經走了進去,就見東廂房裡燈已經亮了,有丫鬟來開門,虞昶軒走到外屋,聽到裡屋裡有聲音傳來,便道:「葉太太不用起來了,我問一句話就走。」 那裡屋就沒了聲音。 虞昶軒站在外屋,雨滴從他披在身上的雨衣上劈裡啪啦地往下滾,那外面的雨更大起來,直從屋簷上如瀑布一般往下澆,虞昶軒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默了半晌,才慢慢道:「她愛吃些什麼?」 那裡屋還是沒有聲音,一時間,裡屋外屋都沉寂起來,只聽到外面嘩嘩的雨聲,過了好久好久,久到虞昶軒雨衣上的雨水都落盡了,就聽得裡屋傳來一聲輕歎,正是葉太太無可奈何的悲涼歎息。 這夜更深了,葉平君因被秋珞那樣一鬧,一時半會兒還沒法子入睡,就靠在床上繼續穿珠子,她總是穿好一串又散了開去,接著再重新穿,這樣重複著,忙碌著,可以什麼都不去想,便仿佛是饒了自己,忘記去痛,也許,這三年的時光就會這樣慢慢地過去。 那窗外的雨聲,愈加的緊密起來,卻襯的整個楓台更是幽靜,在這樣的靜寂中,就聽得那門嘎吱一聲響,葉平君正凝神將線穿到一顆小珠中去,以為是重新來送參湯的秋珞,便隨口道:「放在桌上罷。」 那門口的腳步一頓,卻沒了聲音,片刻,就聽他笑了一聲,「你怎麼知道我給你帶了東西?」 她的手指一顫,手中的小珠一下就落到了裝珠子的盒子裡去,也不抬頭,就把半蓋的被子直接拉到了胸前,整個人使勁地往後縮了一下,也只是緊貼床頭而已,她再抬頭來看他,那目光便警惕猶如被獵人追逐的小獸一般了。 他看著她這一系列的動作,再見她還工工整整地穿著緊密的外衣,他凝視了她片刻,便朝前走了幾步,在紫絨沙發上緩緩坐下,略低了頭將手裡的一樣東西放在茶几上,在這樣宛如僵持一般的沉默中,他依然低著頭看著茶几,忽地一笑,「你那枕頭下面不會還藏了把刀吧?」 葉平君就閉著嘴不說話。 虞昶軒看了她一眼,見她那幅愛搭不理的樣子,索性站起來「啪」的一下解開了系在身上的外腰帶,順勢連肩帶都解了下來,再去解戎裝外套的扣子,才解了一兩顆,就見葉平君轉過頭來盯著他,臉色都變了,他更要朝前走一步,葉平君已經慌得跳下床去,道:「你幹什麼?」 虞昶軒一笑,「你說呢?」 葉平君見他站在門邊,自己是絕對跑不出去的,她縱然再是個冷靜的人,在這樣的狀況下也是六神無主,下意識地順手便抓過了一旁的花瓶,雙手舉起做出要砸的動作來,他冷笑一聲,伸手指著她用來防衛的花瓶淡淡道:「你把它給我放下!」 葉平君嘴唇動了動,那目光慌得都要散開了,虞昶軒將武裝帶往床上一扔,又看了一眼緊張的葉平君,道:「別忘了你是什麼身份。」 那一句話堵住了葉平君所有的退路,她是個什麼身份,她是他養在籠子裡的金絲雀,早晚都是要有這樣的一天,她還能怎樣呢?葉平君清澈的眸子裡漸漸地透出絕望的光來,木頭一般地僵立在那裡,他卻已經伸手將她手裡的花瓶拿了下去,再來握住了她的右手腕,她本能的還要往回縮,他就一把將她扯了過來。 葉平君的眼眶立時就濕潤了,恐懼地哽咽了一聲,「不……」,他的動作那麼頓了頓,片刻之後卻又淡淡地笑了一聲,她在慌亂間竟被他拉到了沙發前坐下,他也坐在一旁,順手將自己剛才帶回來的那樣東西打開,正是一屜雞汁小湯包,還正冒著熱氣呢,他就把那一屜包子推到她的面前,道:「順手買回來的,你嘗嘗看。」 葉平君呆呆地看著眼前的那一屜冒著熱氣的雞汁小湯包,半晌說不出話來,虞昶軒看看她,極其自然地把手臂伸過來攬住了她的肩頭,將她攬到了自己的懷裡,感覺到她脊背瞬間的僵硬抗拒,卻還是湊到她的耳邊低聲笑道:「剛剛是故意嚇唬你,你要是還不理我,以後還這樣嚇唬你。」 她終於回頭看他一眼,就見他的黑眸裡全都是溫柔的笑意,她心不由自主地就是一顫,慌就轉回頭來,道:「我不吃。」肩膀就是一松,是他放了她,他已經站起身來,道:「你吃完了就睡吧,我這就走了。」 他說完就已經走了出去,她還一個人僵硬地坐在沙發上發怔,手心卻是濕濕的,卻原來是攥了一手的冷汗,連額頭上都滲出了細細的汗,窗外的雨小了很多,雨滴順著屋簷一滴滴地往下落,猶如報時的夜漏,卻是緩慢的,一滴……一滴……透著寂寂的氣息,她便慢慢地縮起腳,抱著膝蓋坐在了沙發上,將自己緊緊地蜷在一起,還是禁不住的發抖,心跳得更加厲害起來。 第二日上午,李太太便坐了自家的小汽車來了楓台,門房來報,平君正坐在廳裡,還沒有來得及上樓去,就見李太太穿了件白色暗花提花緞旗袍,一進門便拿著雪青色的絹帕擦了擦鼻尖上的汗,望著平君笑道:「好妹妹,這樣久的時間不見,想死姐姐我了。」 平君就坐在紫絨紗發上,抬起眼眸看了一眼李太太,李太太就笑容滿面地走上來,親熱地坐在一旁,將平君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裡,細細地端詳了她一遍,微微笑道:「外面都說五少疼妹妹就跟疼自己的眼珠子似的,果然是這樣,妹妹這氣色可是比先前好,人也是越發的美麗了。」 平君默默地將自己的手抽回來,李太太眼珠一轉,依舊微笑著,「妹妹現在是攀了高枝兒了,過的都是神仙般的日子,難道就不該記我們這一功麼?」平君就抬起眼眸看看李太太,眼眸黑白分明,清聲道:「是嗎?那我倒很是要給你們記上這一功呢。」 李太太一怔,就見平君的眼眸裡透著冰般的冷,她倒是沒想到是這樣,默了半晌,便又笑一笑,道:「這話正是,你想想上次學廷被捉到了監獄裡去,要不是我們家伯仁上下疏通,力保著他,他也未必能那樣容易地出來,不過現在人是放出了,可是卻在特務處那裡留下的案底,就怕哪一天,伯仁一個不留神,他又叫人給捉了進去了,到那時可就不好了。」 平君就望著李太太,嘴唇抿起來,李太太卻依然氣定神閑地笑一笑,轉頭便向著窗外看了一眼,笑道:「都說虞家的私宅多得很,唯有這楓台是最美的,你看看這風景,金陵除了虞家,又有哪一家有這樣的氣派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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