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玉簟秋 | 上頁 下頁
一二


  葉平君吃著葡萄,聽著趙媽媽的話,倒也覺得好玩,便想了一想,道:「大概是說這人情世故吧,我倒覺得,這一世之說並不是一定要生老病死,凡是曆一個人,經一番故事,就可算是一世呢。」

  趙媽媽又道:「還有這樣的話呢?那若是這樣,姑娘跟我們這三個人在一塊,還能說是活了三世了?」一旁的江學廷道:「這話我懂了,知道了一個人,明白了一個人,才算是一世。」他說話的時候,看著葉平君的眉眼微微一笑,平君便低了頭拈了葡萄吃,只是唇角也抿著笑的。

  葉太太把包廂票往桌上一放,笑道:「我這幾天頭疼,到不了這熱鬧的地方去,你和學廷去看看吧,早點回來就是了。」這正中江學廷下懷,他就連聲說好,自己禁不住地笑,葉平君見他這樣忘形,瞪了江學廷一眼,嗔道:「笑什麼,你自己去吧。」自己紅著臉站起來,轉身到屋裡去放書包,轉眼就看江學廷跟著走進來,她臉上的紅暈未去,就轉過身去,只覺得髻發微微一顫,她伸手去摘下來看,正是一枚潔白無瑕的白玉簪子,頂端是一朵秀雅的玉簪花模樣,通體素白,尾端略尖。

  江學廷見她拿著白玉簪發呆,便笑道:「這一隻比那一只好,可別再丟了。」

  葉平君惋惜地道:「再好也不是當初那一隻了。」江學廷聽得她這一句,心裡不知為何有些硌硌的,卻還是笑道:「管它是哪一隻,左右都是我送你的。」

  葉平君便拿著那簪子,略略頷首一笑,江學廷拿過玉簪子,慢慢地給她插在頭髮上,眼看著烏髮玉簪,更襯得葉平君那張面孔清秀淡雅,江學廷微微一笑,再低頭在葉平君的耳邊輕聲道:「你比那玉簪花美多了。」

  葉平君不好意思地把身體一轉,背對著他,一抬頭就看到在院子裡盛開的玉簪花,一大叢的嫩綠色,晃花人眼,修長的白色花朵,芬芳吐沁,果然猶如玉簪插梢頭,微風拂過,長柄托葉,玉蕾纖長,真是嫋嫋如碧雲,美景不勝收。

  到了晚上,江學廷就留在葉家吃了晚飯,再和葉平君一起去了玉春園看戲,兩個人一起進了樓上包廂,就見樓下是一個三面相連的大戲臺,檯子正前面是一排的雅座,不願意到樓上包廂的富貴人家,自然都坐在那雅座上。戲還沒有開場,平君坐在樓上的包廂裡,只略略地往下面一掃,就見李太太坐在下面的雅座上,再往旁邊一看,正是李伯仁,李伯仁的旁邊,又空著一個位置。

  江學廷正在喝茶,就聽見「嘩啦」一聲,他轉過頭去,竟是葉平君碰翻了那擺在桌子上的五香豆,撒了一地,他不禁笑道:「你怎麼這樣不小心?要是姨母在這裡,定要說你毛手毛腳了。」

  葉平君便勉強地笑道:「是我疏忽了,學廷,我不想看這戲了,咱們走吧。」江學廷微微詫異,看她的臉竟然漸漸地紅起來,還以為是這包廂太熱的緣故,便道:「你若是覺得熱,我出去買些汽水來罷。」說完便站起身來去買汽水,正巧李太太抬頭朝樓上看過來,葉平君心慌,回頭叫了一聲,「學廷。」他卻已經走出去了。

  葉平君更是心亂如麻,心想等學廷回來就一起走算了,就見台下的李太太笑著跟旁邊的李伯仁說了幾句什麼,李伯仁笑一笑,揚手叫來了兩個親近侍衛,吩咐了他們幾句,那兩個侍衛點點頭,轉身便走出了戲園子。

  這戲臺子上的戲說話間就開了場,鑼鼓響了好一會兒,才見幾個衛戍擁著虞昶軒走過來,李伯仁已經站起來,笑著道:「五少,你可真難請啊,我連著打了三四個電話到軍部去,才請得你這大駕光臨。」

  虞昶選就坐在李伯仁旁邊的空位上,道:「大哥也不是不知道我對這京戲沒多大興趣,好端端的叫我幹什麼?」他正這樣說著,就見李家的僕人端上來一套礬紅彩如意紋茶杯,端地是胎體輕薄,釉色瑩潤,虞昶軒便拿起一個杯子放在手心裡瞧了瞧,笑道:「這是道光年間的官窯吧,看個戲還帶這樣一件古董,如此鋪張,大哥這一年貪了多少軍費?」

  李太太忙就道:「五少別胡說,這可是我帶到李家的嫁妝,還是專門為了招待你,怕你嫌戲園子裡的茶盞不潔淨,我才巴巴的叫底下人帶過來,你這一句『貪』說得輕鬆,若是叫你父親知道了,我們家伯仁還有好?!」

  虞昶軒便笑,一旁的下人走上來沏了上好的普洱,虞昶軒端起茶杯,道:「大哥也知道,我就不愛喝茶看戲,我喝完你這一杯茶就走了。」李伯仁就意味深長地笑道:「誰叫你來看戲,我叫你來看的是你整日裡想的那個人。」

  虞昶軒還端著那杯茶,抬起眼眸看了一眼李伯仁,李伯仁便朝著樓上那一層包廂示意了一下,虞昶軒抬眼看去,只見葉平君獨自一人坐在樓上的包廂裡,他便把眼眸無聲地一垂,慢慢地喝了一口茶,再將茶杯放回到桌上去,也不說話了,只轉過頭去看戲。

  李太太與李伯仁相視一笑,李太太立即向虞昶軒殷勤地道:「五少,你看是你親自上去呢?還是我把她叫下來?」

  虞昶軒便把目光停留在那戲臺上,看著戲臺上那些個紅臉白臉咿咿呀呀地唱,倒好似是看出了神一般,半晌才淡淡地說了一句,「我為什麼要上去!」

  李太太就笑道:「好吧,那我索性就好人做到底,這就去把我們平君妹妹請下來。」她站起身來,笑著朝樓上包廂看了一眼,朝著葉平君笑盈盈地招了招手,站在她身後的幾個侍衛就已經上樓去請葉平君了。

  玉春園的外面自然少不了賣些零食糖果的,江學廷想起平君因為著急來看戲,晚飯吃得極少,看著熱騰騰的糯米藕,很是香甜可口的樣子,便讓小販用荷葉包了一份,自己正在那裡掏錢,就聽得身後傳來一聲:「這葉小姐跟五少又不知道鬧些什麼,前陣子還甜甜蜜蜜,出雙入對的,這陣子倒好,連看個戲都不往一塊坐了,一上一下的互不搭理,還得李太太在中間打圓場。」

  又一個滿嘴嘲笑地道:「我看葉小姐也是不識抬舉,仗著五少在她身上用了些心思,就有點拿嬌做大的意思,李太太若不是看在葉小姐是自家表妹白小姐的同學,才懶得管這麼一檔子事兒呢,咱們五少還缺女人麼?!」

  江學廷回過頭去,只見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站著兩個衛戍,都倒背著槍,嘻嘻哈哈地在這裡抽煙,吞雲吐霧地說個不停,江學廷正看著,就覺得手裡一熱,轉過頭來正看到買糯米藕的小販把用荷葉包好的糯米藕放在他的手裡,他呆了半天,卻忽然將糯米藕丟開,說了一句,「我不要了。」轉身就走進了戲園子裡,才往樓上走了幾步,就見葉平君遙遙地站在戲臺子正面的雅座前,旁邊自然有一位笑容滿面的太太挽著她的手,親熱地與她說著話。

  眼看那戲臺上一片繁華錦繡,耳邊的絲竹管弦之樂眨眼間就變成了刺耳的噪音,江學廷的身體頓了頓,就僵立在樓梯上了。

  且說這一邊,李太太還挽著平君親親熱熱地說話,連著道:「枉你上次來我家的時候還知道叫我一聲姐姐,這才多久,就把我和你姐夫給忘了,也不知道來家裡坐坐。」葉平君笑著道:「學校裡功課多。」

  李太太便拉著平君的手,笑道:「要不都說有緣躲都躲不掉,這不都在戲園子裡看見了,快見見你姐夫和五少。」她把平君往前一推,平君對李伯仁點點頭,微笑著道:「姐夫。」李伯仁在位置上笑著欠了欠身,平君這才轉向虞昶軒,叫了一聲,「五少。」誰知虞昶軒卻恍若未聞她那一句,只把頭一轉,與旁邊的近侍淡淡地說了句什麼,竟是儼然一幅不把她放在眼裡的樣子。

  李太太和李伯仁都愣住了,李伯仁忙就站起來,讓出自己的位置來,笑著道:「平君妹妹,一起坐著看會兒戲罷。」李太太就勢把平君往虞昶軒旁邊的位置上推,平君卻一甩手閃開了,轉過頭來對李太太笑道:「我是跟我男朋友一起來的,這會兒他一定到處尋我呢,不打擾你們看戲,我這就走了。」

  李伯仁臉上的笑就僵住了,李太太還在那裡看著虞昶軒發懵,葉平君已經從她的身邊走開去,徑直就走出了戲園子的大門,她一出了戲園子的門,就是一陣微涼的空氣撲面而來,心中稍安,立刻就忙著尋找江學廷,眼看著周圍來來往往的都是人,哪裡有江學廷的影子,她也不敢再回裡面去找,正六神無主的時候,就聽得後面一聲,「你怎麼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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