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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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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琪覺得自己從未這樣揚眉吐氣過,如今這樣眾星拱月的滋味,便仿佛是罌粟的香氣,讓她欲罷不能,如今在她周圍,誰不知道她與秦兆煜的關係匪淺,而在家中,她自然也成了說一不二的角色,方琳總算比她矮了一頭,至於方琳的男朋友,那個孟師長的兒子孟建文,方琳都不敢說出口來,不說別的,就連孟師長都還是秦兆煜的手下呢。 只要一到週末,便有車到她家門外的胡同口等候,接她到秦兆煜之處,這一日她直等到傍晚,車還未到,她等得心焦,便自己去了芙蓉園,還未進門,就聽得暖閣內一陣嘈雜之聲,呂之鳴的聲音尤其大,「軍長,你不能再喝了。」 她不明所以,將門一推,就聽得「嘭」的一聲,一個大酒罈砸到了門旁邊的牆上,化為幾片碎片,未幹的酒液迸到了她的臉上,她嚇得打了個激靈,卻見房間內亂成一團,呂之鳴朝手下的侍從官喊道:「把剩下的酒搬走!」 渾身酒氣的秦兆煜跌坐在沙發上,如石雕木塑一般一動不動,呂之鳴回頭就見她站在門口,竟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如蒙大赦,走上前來道:「方小姐,你總算來了。」 她臉上的驚愕猶未退去,「他怎麼了?」 旁邊一個侍從官道:「軍長從修道院回來就……」侍從官的話未說完,呂之鳴卻掃了侍從官一眼,目光很是嚴厲,侍從官立即閉上了嘴,再也不說什麼了,方琪還不知明白,呂之鳴道:「軍長這陣子公務繁忙,一時多喝了幾杯,就麻煩方小姐留在這裡,照顧一下軍長。」 臥室裡依然擺放著一盆重瓣醉芙蓉,花香四溢,他歪倒在床上,她拿著打濕的毛巾輕輕地擦著他酒意醺醺的面孔,他一直望著她,她被他看的有些發慌,趁著換毛巾的當起身,他卻一把攥住了她的手,低聲道:「今天你過生日,我本來想好好給你慶祝。」 方琪微微一笑,「你喝糊塗了吧,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他卻恍若未聞她的話,從床上起來,目光四處看著,終於看見了掛在衣架上的戎裝外套,他拽著她,步伐微微踉蹌著走了過去,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一個檀香木錦盒,他當著她的面打開盒子,盒子裡面裝的,是一個瑩潤的芙蓉冰花玉鐲。 他把鐲子拿出來,望著她笑:「喜歡不喜歡?」 她心中禁不住湧起無限的歡欣,點點頭,他牽起她的手,將玉鐲慢慢地戴到她的手臂上,芙蓉冰花玉泛出淡淡的粉色,襯著她白皙的肌膚,愈發的美不勝收,他一徑盯著她,忽然輕聲道:「我們結婚,好不好?」 方琪做夢也沒有想到,這樣大的驚喜居然來得這樣快,快得讓她覺得自己是在發夢,然而這一切都是真的,他就在她的眼前,向她求婚,她的心幾乎要從胸口裡蹦躍出來,瞬間沉浸在這樣巨大的快樂之中,激動得簡直說不出話來。 她面容酡紅,如小鳥一般靠在了兆煜的懷裡,這已經是她的回答,那臥室裡極靜,重瓣芙蓉的香氣,絲絲縷縷地漫入她的呼吸之中,芙蓉冰花玉鐲貼伏著她手腕上的肌膚,隱隱有著一片溫潤的涼意。 他將她抱在懷裡,目光恍惚放空,聲音亦如沉浸在了一個遙遠的夢境裡:「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你讓我結婚,我就結婚。」 她嫁給秦兆煜那天,排場極其盛大,金州的政界、商界官員全都到齊,上花馬車的時候,車門「嘭」地一關,她沒來由一陣暢快,感覺像是狠狠地打了方琳一個大嘴巴。 這一場姐妹之爭,她方琪自然是大獲全勝。 婚禮的過程繁瑣漫長,她忙了一整天,已經是筋疲力盡,但還是坐在新房裡不敢睡,等著兆煜回來,但直等到後半夜,桌上點的雙喜龍鳳燭都燃了半根,才聽得客室外傳來一聲門響,緊接著是踉踉蹌蹌的步伐之聲,臥室的門又是一開,秦兆煜從外面走進來,酒意醺醺,身體亦是搖搖晃晃,一進了臥室,便倒在了床上,迷迷糊糊地要水。 方琪趕緊倒了一杯水送過去,喂著他喝了,他真是喝了太多的酒,嘴唇都燒得起皮,她給他喂水,戴在手腕上的芙蓉冰花玉鐲觸到了他臉上滾燙的肌膚,他的目光忽然凝在了那塊玉鐲上,半晌也不動一下。 方琪心中莫名地一陣發緊,心慌意亂地挪開,然而他卻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臂,手掌上的溫度熱的燙人,她刹那間面紅耳赤,雙頰上的紅雲如飛霞一般,他目光恍惚放空,乾裂的嘴唇無聲地上下翕動一下,說出兩個字來。 她的名字也是兩個字,但他說出的那兩個字,卻不是她的名字。 方琪臉上的滾熱刹那間消去,轉過頭來看著秦兆煜。 酒醉的秦兆煜喃喃地念著那個名字,猶如沉浸在一個夢中一般迷蒙的目光裡透出深邃的感情,她從未見到過他這樣的眼神,那樣的刻骨銘心,刻骨銘心到足以把她打入此生此世都萬劫不復的地方,甚至連爭取的機會都沒有。 她如墮冰窟,出嫁的滿腔喜悅刹那間灰飛煙滅。 窗邊的桌子上還擺著一對雙紅龍鳳畫燭,她走過去,拿起花剪剪燭花,握剪子的手不停地抖,隨著那燭花一剪,屋內便是一明一暗,便好似她原本認識自己那鮮亮幸福的人生,刹那間跌入深不見底的深淵中去。 可是到了這一步,一切都來不及了,來不及了,也回不去了。 春節過後,母親來看她,方琪正在家中看剛訂做的旗袍,她身為秦兆煜的夫人,自然有許多應酬要參加,連與那些官太太打牌算在內,一禮拜倒有四五天不在家裡吃晚飯,比方說今天,她就答應了晚上要去許太太家裡玩牌。 她留母親吃中飯,又拿了幾件新做的旗袍,那都是金州城內老字號制衣坊製作的旗袍,面料都是外國進口,繡花也是老師傅一針一線繡上去的,純手工製作,方琪讓母親把這些旗袍給方琳帶回去,當然,還送了幾樣首飾。 吃飯的時候,母親欲言又止,半晌才道:「這都有半年了,你們怎麼還沒個孩子?」 她手中的小勺慢慢地掠過了碗中的蓴菜湯,喝了一小口,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嘴,方才淡淡道:「媽你慢吃,一會兒讓老張開車送你回去。」 那天晚上她在許太太家裡打麻將直打到了半夜,手氣大好,贏了許多錢,其實也是許太太攛掇著另外兩位太太合起來故意輸給她,她興致大起,明知是深夜也不肯回去,後來,還是秦兆煜來了。 許太太笑著道:「呦,我們留阿琪太久,竟忘了軍長還在家裡等著呢,該死該死。」 方琪卻全神貫注繼續看牌,頭也不回一下,秦兆煜在她的肩頭上輕輕地按了按,微笑著道,「回去吧。」 坐車回秦邸的時候,車內一片冷寂,秦兆煜默了半晌,終於還是道:「年紀輕輕的,學什麼不好,偏偏要打麻將。」 方琪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我若不學這個,豈不是要悶死在秦邸裡。」 他看她一眼,最終還是移開了目光,再沒說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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