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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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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我可憐的母親,惱怒道:「我不見她,父親與她……他們對不起我母親。」 呂叔叔望著我,半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默默道:「小姐,你真的誤會了,先生與她絕沒有任何越軌的行為,而且,其實除了先生去世前地那一面,他們已經整整二十年沒有相見了。」 我怎麼可能相信呂叔叔的話,甚至懷疑他是為了父親開脫,他們一個住在秦邸,一個就在修道院裡,都同在金州,怎麼可能二十年不見面,為什麼要這樣做?!但是呂叔叔的表情十分誠懇,讓我沒法懷疑。 後來我把孩子帶到修道院去,那個女人坐在四面落地窗的小會客室裡,略低著頭,正在縫著育嬰堂孩子們常穿的藍布衣服,她在聽到門聲的時候,轉過頭來,她的目光從我的臉上移到了娜塔莎的臉上,竟然露出驚愕的神情,我鬆開了小女孩的手,「去告訴她,你是誰。」 小女孩並不怕生人,走到她的面前,剛很清脆的童音回答道:我從俄國來,我的父親叫列昂尼德,我的母親葉泰曉芙,我叫娜塔莎。」 我看到她先是怔愕,接著清透的眸子無聲地溢出淚珠來,她彎腰抱住了小女孩,放在膝蓋上的藍布衣服落在了地上,她哽咽著道:「娜塔莎你的母親呢?」娜塔莎說:「媽媽與上帝同在。」 她的身體微微一顫,垂下頭來,將娜塔莎緊緊地抱在了懷裡,眼淚一顆顆地往下落,我走過去,把衣服撿起放在她面前的架子上,她終於轉過頭來看我,含淚的目光溫柔寧靜,「謝謝」 我說:「這是我父親去世前最後的安排。」 那無晚上她抱著娜塔莎,給我講了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但是她把這個故事記得很清楚,連細枝末節都能靜靜地說了出來,半夜的時候又下起雨,浙浙瀝瀝地敲打著窗戶,娜塔莎早就睡著了,她用毯子包好娜塔莎,半響無言,我忍不住問道「行刑隊開槍的時候,我父親帶人及時趕到救了你,故事的結局,只有這樣了嗎?」 『是啊,只有這樣了。」 我沒法子不追問,「那麼,那個人呢?」 她知道我追問的是誰,卻默默地轉頭看向了落地窗外,良久方才輕聲說:「不清楚,我已經很多年沒有關注外面的消息了,但我那—槍打在他的胸口,他受傷也很重……」 她的神色無聲地黯了—黯「可能已經死了吧。」 二十五年前那個慘烈的大雪天,其實早就把什麼都埋葬了……悠悠生死別經年,魂魄不曾來入夢…那短短幾年間的跌宕起伏,成為了她生命中永遠都不能刮去的印記,但幸好.她在父親照扶下,安靜從容地度過這麼多年,父親沉默地守護著她,從未改變過,有時候,最初等待的人,未必就是陪你到最後的人,而最後看到的那個人,也許他才是你第—個遇見的人,我忽然很可憐我的父親。 他敬這個女人二十五年,他亦愛這個女人,二十八年。 我沒敢開口問她關於她與父親之間的事情,有一種距離,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他與她各自恪守了二十年的時光,直到他去世的那一刻,才派人請了她來,不到黃泉不想見,他們彼此心照不宣,我更不敢去觸碰,去褻瀆。 我離開的時候,真是淩晨時分,天際一片蟹殼青色,好似鈞窯花瓶上那一點點精緻的釉色,雨已經停了,草地上濕漉漉的,一層雨霧浮起來,好像是草地裡升騰起來的煙,落地窗的那一邊,娜塔莎活潑地趴在她的腿上,仰著頭講著什麼,她認真地聽著,慢慢地點一點頭,眉宇間是溫柔的笑意,這一切果然都如父親去世前為她精心安排的那樣,也是他最後能夠給予她的。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番外:誰會憑欄意 方琪總是記得,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那時候她還是一個追求自由和光明的女學生,躊躇滿志地參與學生遊行示威,特意找了一輛人力車,站在上面大呼口號,慷慨激昂,系在頸上的紗巾隨風飄飛,當時他正是駐紮在金州的十軍區軍長,專門被政府派來與遊行隊伍談判,她一回頭,正碰上他的目光筆直地射過來。 方琪心中倏地一慌,腳下居然踩了一個空,竟從人力車座上掉了下來,虧得隨行的同學將她接住了,周圍人聲鼎沸,她站住了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他的方向,他竟也在遙遙地看著她,他戴著軍帽,一雙眸子遮在了陰影裡,她自然看不清他眼底裡都含了些什麼,然而被他這樣注意,她的一顆心卻是控制不住地砰砰直跳,直到他被侍衛簇著進了政府大廳,那般前呼後擁的架勢歷歷在目,她的心跳都沒有平復下來。 後來她對汪雨晴說到那一瞬宛如觸電一般的感覺,汪雨晴還要笑她,「方琪,你這是『投敵』你知道嗎?」方琪忍不住吃吃地笑,汪雨晴卻道:「你說的那個人我認識,叫秦兆煜,他經常到我大伯家裡去呢,我大伯一直都說他是少年英雄,不到三十歲就當了軍長。」 汪雨晴的大伯是金州商會會長,向來都與政府裡的人來往很密,方琪忙道:「那他什麼時候還到你大伯家去呢?」汪雨晴笑眯眯地看著她,「你想幹什麼?難道這就是要發動攻勢麼?」方琪把臉一紅,道:「胡說八道,又不是打仗,發動什麼攻勢。」汪雨晴就笑道:「好啦,看在你是我好朋友的份上,我大伯過幾天在家裡辦芍藥會,秦兆煜准來,到時候你跟我一起去就行了。」 沒多久就有汪府的帖子親自下到了方琪家裡,方琪知道汪家是新式人家,便特意到百貨公司買了一條西式裙子,裙子是淡淡的粉紅色,外罩著一層薄紗,燈光打在薄紗上,裙面上漾著一層流光,好似一枝沐月的海棠,汪雨晴專門來找她,一瞧見她,便笑道:「秦兆煜來了,正在花廳裡與我伯父說話呢。」 方琪道:「我又不能到花廳裡去。」 汪雨晴笑道:「他們一會兒就得出來,等會兒要開舞曲,我讓伯父幫你們引薦一下,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了。」方琪一一記在心上,正在低頭思忖之間,汪雨晴忽地道:「我聽說方琳與孟師長的兒子定了親,是真的麼?」 方琳是方琪的雙胞妹妹,也是方琪最不喜歡的一個人,自從方琳與孟建文定了親,在與她說話的時候,總是要若有若無地表現出一點高人一等的優越性來,動不動就將嘴一抿,淡淡道:「算了,我不與你爭,建文不喜歡我這樣……」那貌似謙讓的不可一世簡直要把方琪氣死了,最讓人惱火的是,連父親母親都要哄著她。 汪雨晴知道她的心思,便道:「秦兆煜不知要比那個孟建文強上多少,方琪,不要讓方琳那樣得意,從小到大,你樣樣都比她好,千萬不要在這上面栽了跟頭,否則我都替你抱不平。」 她點點頭,眸光裡帶著慷慨就義般的堅定不移。 但開始跳舞的時候秦兆煜並沒有出現,汪雨晴被人邀請下了場,方琪連著拒絕了好幾個來邀請的人,汪雨晴也著急,跳完了一圈就繞到了汪伯父身邊去,悄悄地說了幾句話,沒多久便回來,朝著方琪向露臺的方向使了個眼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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