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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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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一套滔滔不絕地說下來,滿面得意之色,可見事先準備周密,這套計劃已經安排的無懈可擊,賀蘭只覺得一股寒氣湧到了自己的骨頭縫裡去,心亂如麻,手足冰涼,脫口道:「三姨娘……三姨娘被謀害了?」 湯敬業便歎了一口氣,很是扼腕的道:「正是,三姨娘已被我們抬到了外國醫院的停屍間裡,賀蘭小姐如果不信,可以親自前去查看。」 賀蘭的心尖都在發顫,一陣陣的戰慄,如潮水一般襲來,她硬撐著不發抖,轉過頭去看著坐在原位的高仲祺,他坐在那裡,卻筆挺如一把劍,半邊側臉鐵似的冷硬,微揚的唇角邊上,依然是含著淡漠的冷意。 大門外玄乎乎的風聲,一陣陣刮過,鬼哭狼嚎一般。 湯敬業自以為嚇住了賀蘭,愈加地振振有詞,「秦兆煜謀害親生父親不說,連共謀的三姨娘都狠下心來殺害了,可見此人現在已經是喪心病狂……」 賀蘭攥住了椅子的把手,咬牙道:「好一個喪心病狂。」 湯敬業怔了一怔,望著賀蘭的臉色,半響笑道:「既然賀蘭小姐發了話,那麼我就不客氣了。」說完一擺手,哪些衛兵就要動手去搜,賀蘭蹙起眉頭,從椅子上站起來,天青色的斗篷一垂落地,清聲道:「且慢!」 湯敬業微笑著回過頭來,看一眼賀蘭嘴唇動了動,吐出淡淡的幾個字來,「怎麼?賀蘭小姐還有話說?」 賀蘭神色不卑不亢,冷笑了一聲,「我自然有話要說,難道就憑你們這樣空口白牙地說了一通,我就信了,你說兆煜謀害父親,又殺了三姨娘,證據呢?若是沒有證據,你不要以為我們秦家剩下的只是些女眷,就可以任你這樣放肆!」 湯敬業道:「抓到了秦兆煜,自然就有了證據!」 賀蘭的臉上已然變色,登時怒道:「別說兆煜不在家裡,就算是此刻兆煜在家裡,你們空口無憑,就想在我家裡作亂,抓了兆煜走,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她的面容很是堅決,那些衛兵一時都僵在了那裡,賀蘭與湯敬業面對面對峙著,高仲祺淡漠地看著桌角的一處花紋,花紋蔓延著爬滿了整個桌沿,好似張牙舞爪的小蟹。 湯敬業目光淡定,緩緩笑道:「今天如果我下令強行搜府,賀蘭小姐待要如何?」他又將手緩慢地抬起頭,那手勢一落,衛兵就立刻四散去搜查,恐怕到時候再做什麼攔阻都是來不及,如此情勢緊迫,已經不容他想。 賀蘭冷冷一笑:「好啊,那你就試試看,你要動我的家,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她話音一落,就從披風裡把那一把勃朗寧拿出來,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湯敬業,那屋子裡的侍衛幾乎在同時舉起了長槍,卡擦之聲連成一片,全都拉開槍栓對準了賀蘭。 湯敬業卻對那些侍衛道:「把槍放下。」 侍衛們聽從他的命令,又都一起收了槍,湯敬業又轉過頭來,向著賀蘭禮貌客氣地一笑,那臉上沒有半點懼色,甚至有些輕視的漠笑,「賀蘭小姐,這槍可沒什麼好玩的,萬一走火傷著自己,自然有人要心疼。」 賀蘭利索地「卡擦」一聲打開了勃朗寧的保險,對準了湯敬業,淡淡一笑,「湯處長,你最好別亂動,我會用槍。」 湯敬業神色一凜,顯然賀蘭的行為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竟一時說不出別的什麼話來,賀蘭站在那裡,紋絲不動,鎮定地道:「我現在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兆煜不在家裡,你們如果再敢放肆,別怪我不客氣,我這槍裡的子彈,打死你綽綽有餘,我如今什麼都不怕,大不了就是一死,若是我連死都不怕了,你們還能拿什麼來威脅我?」 這一席話說出來,倒讓湯敬業心生懼意,他長這樣大,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女人拿槍頂著,他心中不由一陣憤懣,半響意味深長地玩笑到:「賀蘭小姐,你是有倚仗的人,我們動你就等於自尋死路,你心中明白,又何必與我們這些奉命辦事的人斤斤計較,咱們有話好好說。」 賀蘭當即嚴厲地斥了一聲,「住嘴!」繼而目光雪亮,冷冷地回道:「你們這般深夜帶兵入宅,講秦府上下攪得不得安寧,現在倒搬出一句有話好好說,好不要臉!」 那屋子裡的空氣,一時間竟仿佛是凍住了一半,冷冰冰壓下來,周圍沉寂得可怕,只有放在牆角的落地鐘,秒針不停地走動,發出「哢哢哢……」的聲響,侍衛們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高仲祺抬起眼眸,慢慢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他一站起來,屋裡的侍從官們都立即「啪」地立正站好,臉上呈現出很肅穆的表情來,他轉過身,朝著賀蘭與湯敬業的方向走過去,皮鞋在地板上發出踏踏的聲響,緩慢而又沉重,他一面走一面慢慢地摘下了戴在手上的白手套,然後站在了賀蘭的面前。 湯敬業低下了頭,退了下去。 賀蘭轉過頭來看著高仲祺,有一點點淩亂的烏黑髮絲粘在了她雪白的面孔上,刺目的燈光下,她那一雙澄若秋水的眼眸更是明亮如新雪,耳垂上戴著一對翡翠秋葉墜子,不住地來回搖晃。 他說:「把槍放下。」 她說:「馬上帶著你的人離開。」 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突然一揚手,抓住了她握槍的手腕,手指在她手腕的筋骨上輕輕地一錯,賀蘭猝不及防,只覺得一股麻痛從手臂延伸到手指縫裡去,刹那間一隻手臂半分力氣都沒有,那一把勃朗寧啪地落在地上,侍從官馬上撿走了,賀蘭心慌氣促,已經被他抵到了桌沿的一側。 賀蘭脫口道:「你幹什麼?」 高仲祺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卻放開了按住她手腕子的手,慢慢地抬起來,給賀蘭看了看,他的手指上沾著淡淡地血跡,顯然是剛從賀蘭的手心裡擦的,賀蘭悚然一驚,登時想起那把勃朗寧從兆煜的西裝裡拿出來,必定沾了血,她竟是百密一疏,她驚慌之間一抬眸子,正對上他烏黑的眼瞳,如夜一半深沉的顏色。 她的驚慌一閃即逝,冷冰冰地道:「我婆婆肺病犯了,剛嘔出一口血來。」他淡淡道:「今天我若是強行下令搜府,你待要如何?」賀蘭面不改色地道:「除非我先死了!」 他的眉棱骨微微一顫,低聲怒道:「你敢?!」 她明眸如鏡,「你知道我敢!」 高仲祺的眉頭死死地鎖在了一起,目光灼灼地望了她冷靜無波的瞳眸,她亦不懼不避,到底還是他冷笑道:「好!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你果然是讓我長了見識了!」說完便朝著湯敬業和那一干侍從官道:「傳令下去,秦兆煜目前是危險分子,在沒有抓到他之前,為保護秦府一干女眷的安全,即日起派警衛旅的人二十四小時看守巡邏,沒我的命令,不得任何人隨意進出。」 湯敬業筆直一個立正,「是。」 高仲祺回過頭來,看著賀蘭清冽的眼眸,冷冷地道:「你最好把秦兆煜藏好,千萬別讓我找到,否則我活剮了他。」他轉身往外走,就有侍從官雙手捧著披風和軍帽過來,他接過軍帽戴在頭上,侍從把披風給他披上,大客廳的門已經被推開,風呼呼地灌進來,托起了他披風的下角,他望著那無邊無際的夜色,抬腳就走了出去,湯敬業緊隨其後。 屋裡的侍從也撤了,客廳的門重新被關上,賀蘭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大客廳裡,可以聽到外面傳來整齊的腳步聲,那些兵卒都隨著他們去了,然而此刻大帥府外面,定是有了新的警衛旅人看守。 賀蘭幾近虛脫,她剛才繃得太緊,此刻放鬆下來,感覺全身上下的骨頭都在咯咯作響,顫抖著扶住桌沿坐在交椅上,只覺得身上一陣發冷又是一陣發熱,止不住地哆嗦起來,她伸手去摸桌上的那碗已經梁卻的茶喝,手指一個勁兒地顫抖,茶水喝在嘴裡澀澀的,嘗不出半點滋味。 她一口氣喝了半碗涼茶,那心跳才慢慢地平靜下來,腦海裡第一個念頭就是,「我得快一點想個辦法,送兆煜出城去。」忽聽得門外傳來一陣慌亂急促的腳步聲,秦榮撞開門來,望見客廳裡只有賀蘭一個人,他也顧不得許多,沙啞著嗓子道:「少奶奶,不好了,二少爺失血過多,又暈過去了,看那樣子……怕是撐不住了。」 秦兆煜胸口上口創面較大,學汩汩地往外流,朱媽把那點白藥都用了也止不住血,兆煜人已經昏迷了過去,呼吸微弱,賀蘭害怕高仲祺再帶人來殺一個回馬槍,到時候躲都來不及,先指揮著秦榮將兆煜背到了他自己住的院子裡去,這處院子是府裡最安靜的角落,秦榮把兆煜放在床上,朱媽忙著給兆煜蓋被子,一摸兆煜的額頭,頓時驚道:「少奶奶,二少爺燒得厲害。」 賀蘭說道:「恐怕是傷口要發炎,不管如何,先止血再說。」 朱媽道:「家裡沒有藥了。」 賀蘭想了一想,轉身從梳粧檯下的一個抽屜裡翻出一大包珍珠粉來,事到如今,只有死馬當活馬醫,她也是沒法子了,將那些珍珠風全都糊在了兆煜的胸口上,又對朱媽道:「你去太太屋裡再拿些珍珠粉來,越多越好。」朱媽忙就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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