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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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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阮陵抬起眼來,那溫文爾雅的面容上竟出現了一絲略顯猙獰的冷硬,目光灼灼宛如火炬,「只要高參謀長答允與陳某合作,老帥一倒,川清之地宣佈獨立,扶桑定當全力協助高參謀長,總司令之職決跑不出參謀長手心去。」 那夜漸漸深了,門外傳來許重智的聲音,「參謀長。」 高仲祺道:「進來。」許重智一推門走進來,就望見了陳阮陵,他那眼神略略一閃,卻沒說話,陳阮陵已經笑著站了起來,將藥瓶放在桌上,道:「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說了,剩下的就請高參謀長慎重斟酌,陳某告辭了。」 他拱了拱手,竟就灑脫地轉身推門走了,許重智見他如此不羈,倒有些目瞪口呆,高仲祺卻轉眸看他,道:「查出來了嗎?」 許重智忙道:「查出來了,在華普敦66號。」 高仲祺聽完,那眉頭一蹙,抬腳就朝著外面走去,許重智忙道:「參謀長,二少爺也在那。」高仲祺回過頭來,許重智道:「賀蘭小姐在華普敦66號待到現在,二少爺也守在那裡,直到現在。」 因為是宵禁的緣故,街上並沒有什麼人,沿街店面都封了門板,只是簷下掛著的大燈籠,在夜風裡晃晃悠悠,街上似乎平自無故起了一股子煙氣,輕紗一般的薄霧,緩慢地散開來,汽車在街面上風馳電掣地行駛著,等到停下來的時候,就可以看到華普敦66號那棟房子裡透出來的光亮了。 那夜色如深霧四面籠下來,周圍靜悄悄的,夜風把路旁邊的樹枝吹得一陣亂搖,碩大的月亮上面籠著一層薄薄的雲霧,所以連地上的月光,都是朦朧朧的,高仲祺轉頭看著車窗外,那屋子裡的燈光仿佛是雪白的刀刃,深深地刺到他漆黑的眼睛裡去。 不知過了多久。 鏤花鐵門忽然被人推開了秦兆煜從屋子裡快步走出來,他跑下臺階,接著很快地朝著街道的另一側跑過去,正是午夜,亮著燈光的屋子渲染在略帶寒意的夜色裡,寂靜無聲好似團描繪在白紙上的水墨畫。 他推開門的時候,有光線迎面朝他鋪下來,屋子裡空得令人發慌,只有斜對面前長窗一側,垂著藍色紗簾,用黃色的錦帶子束成了長長的一束,直垂到地上,她歪歪地靠在樓梯的臺階上,面頰都瘦得凹下去,更顯得那一雙烏黑的眼睛越發的大。 商仲祺站在屋子當中,她的肩頭卻動了動,似乎聽到了他的聲音,竟然抬起頭來,目光停留在他的面孔上,她那額頭上還發著熱,如烙鐵一般燙手,兩頰上都是被燒得熱烘烘的紅色,然而她卻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定定地看著高仲祺。 她似乎想要走到他的面前去,然而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只是輕輕地一動,眼前就是一片眩暈,一頭朝前栽擊,高仲祺極快地上前,她栽到了他的身上,他的雙手先是將她接住,那—種熟悉的柔軟和香氣刹那同讓他身體裡每一根神經都覺醒過來,他失控一般地將她緊緊地抱在了懷裡。 兩年了整整兩年多他終於等到這樣一個機會,將她重新抱入自己的懷裡。 為了這一刻,讓他付出任何代價,做出任何可怕的事情來,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去做,再沒有人能夠阻止得了他她在他的懷裡脆弱地呼吸著,慢慢地仰起頭,伸手去觸碰他的面龐,蒼白的手指滑過他的嘴唇,高挺的鼻子濃黑的劍眉,又慢慢地往下,停留在他面頰的一側,她呆呆的望著他,那蒼白的的嘴唇彎起來,竟是一個柔弱無依的微笑。她這樣的舉動,讓高仲其頓時從心底裡升騰出無數的希望,他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急促地說道:「賀蘭,你現在跟我走,我們可以重新開始,我會把這天下最好的東西都給你,只要你想要我全都給你,全都給你。」他的語氣惶急慌亂,就好象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她在最脆弱的時候先把了依靠在他身上,這就是他最後的機會,他的目光裡射出一股癡 情的狂亂來,她癡 癡地望著他,伸出另一隻手去摸他的臉,很溫柔的撫摸,好似是怕疼了他,接著又是微微地一笑,緩慢地道:「承煜。」 那輕輕的一聲,卻仿佛是這世間最殘忍的刀子,狠狠地刺入他的胸口裡去。 寒冷從心 底裡泛出來,沿著全身的血液遊走,眨眼間他恍若置身於冰窯中,他從來沒有如此地痛楚絕望過,這樣的心灰意冷,從來都沒有。 他悲憤交加,狠下心來猛地一甩手,她虛軟無聲地倒在地上,猶如一縷輕煙,隨時都要散盡了,他轉過頭來冷冷地看著她,她把臉貼在冰涼的地面上,神情恍惚,全身瑟縮,他突然一個箭步走上去,將她從地上扯起來,灼灼的目光直看到她眼底深處去,惡狠狠地逼問道:「你看看我,你好好看看我是誰?」她望著他憤怒的面孔,眼珠遲緩地動了一動,依然是恍惚地笑著,又伸過手來摸他淩曆的面孔,她因為燒得太曆害,神志已經很不清楚,卻喃喃地道「你下週三肯定能回來麼?能回來麼?」 這就是她的能耐,居然可以這樣輕而易舉地,把他推到痛不欲生的地地獄裡去。 他驟然伸手扼住了她的喉嚨,心中迸發來的嫉恨之情翻江倒海一般磨折著他自己,他憤怒瘋狂地吼道:「你不要逼我,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逼我,秦承煜早死了!」 她被他扼在手心裡,好似置身於一個脫不開的夢境中,她昏昏沉沉地望著他,然而那目光裡更是空洞蒼白,只是看著他恍惚地微笑。 他驟然低頭親了下來,吻住了她蒼白冰涼的嘴唇,就好象是久旱逢甘霖那般地急切和索取,他一直在等待,待這一刻,胸口好似有一隻瘋狂衝撞的野獸橫衝直撞地想要衝出來,他緊緊地把她箍在懷裡,她難受起來,呼吸困難,手指在他的臉上抓摸了一下,劃出了一條細而長的血痕,又無力地垂了下去。 門外傳來許重智的聲音:「參謀長。」 高仲祺怒不可遏地回過頭來,呼吸急促極了,雙眸噴發的火氣幾乎要噬人一般,暴躁焦狂地道:「滾!」 許重智被他這樣的怒氣震懾得下意識後退了一步,猶豫了一下,還是站住了,壓低了聲音道:「參謀長,秦兆煜回來了。」 秦兆煜氣喘吁吁地推門進來,就見賀蘭趴在地上,無聲無息,他心中一驚,疾步奔上來把賀蘭扶起來抱在懷裡,叫了數聲「嫂子」,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秦兆煜身後跟著的便是他連夜打電話請來的秦家陸醫官,那陸醫官給賀蘭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語氣也嚴重起來,道:「燒得太厲害了,先打一針。」 兆煜將賀蘭的手臂抬起來,將衣袖慢慢地挽開,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來,兆煜抬著她的手臂,卻把目光轉向了一邊,直到醫生打完那一針,說「好了」,兆煜才回過頭來,重新將賀蘭的衣袖放下,賀蘭迷糊著,喃喃地哼了兩聲,面頰依然是滾燙的,門外就傳來朱媽驚愕的呼聲,「小姐,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兆煜回過頭,望見朱媽抱著芙兒慌慌張張地走進來,望了賀蘭一眼,那眼淚便如拋沙一般往下落,芙兒被裹在小被子裡,睡得正香,兆煜將賀蘭抱到樓梯的臺階一側,讓她靠在那裡,轉頭對朱媽道:「朱媽,你把孩子抱過來。」 朱媽是接了兆煜的電話,連夜把芙兒帶到這裡來,卻不知兆煜到底要做些什麼,此刻看賀蘭的情形,簡直就是九死一生的模樣,更是慌得六神無主,一面抹眼淚一面將芙兒送到了兆煜的手裡,兆煜看著繈褓裡的芙兒,芙兒全心全意地睡著,兆煜伸手就在芙兒的小手上狠下心來捏了一下。 孩子被驚醒,驟然看到這樣陌生的場景和不太熟悉的人,哭起來簡直是撕心裂肺,最是讓人受不住,連朱媽都心疼地道:「二少爺,你這是幹什麼?」哭泣的孩子望見了賀蘭,伸出小手來胡亂地搖擺著,流著淚要她抱,哭得越來越響,哭啞了嗓子,在這樣寂靜的夜裡,更是讓人感覺到無限淒涼,催肝挖肺,一聲一聲地絞碎了人的心。 她靠在那裡,忽然動了動,緊接著,一雙淚珠「啪」的一聲落下來。 兆煜默不作聲地將大哭的芙兒往她懷裡一送,哭泣的芙兒緊緊地摟住了她的脖子,她本能地死死抱住了她的孩子,更多的眼淚卻是劈裡啪啦往下掉,肝腸寸斷,孩子的哭聲在她耳邊回蕩著,足可以刺穿她鈍痛的神經。 孩子,她還有這個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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