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芙蓉錦 | 上頁 下頁 |
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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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間天旋地轉,恍若癲狂遇鬼一般地觸目驚心,血管裡血液都沸騰起來,突突地向上鼓著,然而她的全身卻一陣陣地發冷,徹骨的寒意,耳膜轟轟作響,心臟在胸腔裡劇烈地跳動著,腦海裡只是他一雙深邃狂炙的眼睛,黑漆漆的眼珠,如狼瞳一般烙刻在她的臉上,她幾乎要被他的目光打倒擊潰,然而刻骨銘心的往事如煙塵般撲面而來,那些無數次讓她驚叫著醒來的噩夢裡,全都有他的影子,她也曾經無數次想要見到他,再用一把利刃狠狠地刺到他的胸口裡,與他同歸於盡。 這將近兩年的歲月是她脫胎換骨的轉變,她幾乎用生命為代價才讓自己走過來,這一切都是拜他所賜,他在她的生命中銷聲匿跡,她以為他再也不會出現,卻從未想到過,再一次見面,竟是如此的近在咫尺。 秦承煜感覺到她的手在不住地發抖,緊張地看了她一眼,「賀蘭。」她發著怔,仿佛是脫了水面的魚兒一般沒有辦法呼吸,秦承煜擔心起來,稍微用力地晃了晃她的肩頭,「賀蘭,你怎麼了?」 她猛然回過神來,一抬眸看到了承煜關切的目光,「承煜。」她的臉色發白,額頭上竟然浮了一層細細的冷汗,她還有承煜在,對面那個男人讓她死了一次,而她身邊的這個男人,讓她重新活了過來。 秦鶴笙身邊的一位賓客忽然問道:「孩子幾個月了?」 承煜忙道:「五個多月了,叫芙兒。」賀蘭忽然一陣驚心動魄,她背過身,只覺得高仲祺的目光如匕首一般定在她的身上,硬生生地往裡剜,她的手心又攥了一層薄汗,秦鶴笙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都五個多月了,這孩子怎麼這樣小?」 賀蘭急中生智,「她是個早產兒,七個月大就出生了,先天根基不好。」秦承煜先是一愣,望瞭望賀蘭,賀蘭的臉色竟然變得難看極了,呼吸都急促起來,他扶住了她的肩頭,向著秦鶴笙道:「父親,我和賀蘭走了一路了,讓我們進去歇歇吧。」 秦鶴笙哈哈大笑道:「對,你們走了一路一定累極了,秦榮,找幾個下人來扶少爺少奶奶到裡面休息。」就有一個穿長馬褂,管家模樣的人走上前來,賀蘭欲待要走,忽然聞到一股香氣襲來,又聽秦承煜道:「三姨娘。」 三姨娘笑道:「大公子,我也湊湊熱鬧,看看乖囡囡。」她說完便走上前去,秦太太正抱著孩子,三姨娘拿眼溜了一眼孩子,不禁道:「哎呀,這孩子長得真漂亮,這眼睛,這鼻子,簡直是和媽媽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她停了一停,又望瞭望承煜和賀蘭,笑道:「可也太像媽媽了,怎麼就沒有一點像爸爸的地方。」 她這話倒引得秦鶴笙又看了一眼孩子,三姨娘忽地又笑道:「這也對,不是有一句老話嘛,大凡孩子小時候像誰,長大了就越不像誰,也不用急,等個三四年,這爸爸到底是個什麼模樣,從孩子臉上就能看出來。」 她這話裡明顯帶著刺,讓廳裡的熱鬧氣氛一冷,眨眼間大家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賀蘭的臉色難看極了,胸口被一口氣鯁著,上不來下不去,秦承煜扶著她的肩頭,淡淡道:「三姨娘,這孩子像爸爸還是像媽媽,將來又是如何,都是我和賀蘭的事兒,就不勞你操心了。」他本就鮮少發怒,今日這樣給人臉色,表示他心裡已經是不高興到極點了。 三姨娘就拿著帕子一捂嘴,笑道:「喲,我不會說話,大公子大少奶奶別跟我計較。」 秦太太穩穩地抱著孩子,神色如常地道:「不會說話就不要說話,沒人讓你張嘴。」三姨娘挨了這麼一句,便往後退了一退,笑眯眯地閉了嘴。秦太太抱著芙兒,向著賀蘭和藹地笑道:「你累了,去房裡躺會兒,承煜,你也去照顧照顧你媳婦。」 秦承煜笑道:「知道了,母親。」便扶著賀蘭出了大廳,那院子裡的涼風吹來,賀蘭才覺得胸口的壓抑稍微好了一些,承煜帶著賀蘭過了幾重回廊,就到了一處很大的院落,院子裡堆著假山,又有些花木,牆根下,還有一大片的竹子,在草地上留下極疏淡的影子。 承煜道:「這是我在家裡住的地方,父親母親暫時叫人拾掇出來做新房了。」 賀蘭「嗯」了一聲,就見幾個丫頭和老媽子都從小樓裡走了出去,都是喜滋滋地笑著,一個打頭的老媽子走上來恭敬地笑道:「大少爺,少奶奶,太太專門撥了我們這些人來伺候你們。」 承煜點點頭,客氣道:「辛苦諸位了,你們都去忙吧,少奶奶不舒服,需要靜靜地躺會兒。」那些丫頭老媽子也就走了,承煜帶著賀蘭進門上了樓,走廊裡第三道門就是臥室,屋子裡都是中式的佈置,清一色的紫檀木家具,鋪著錦繡被褥的紫檀木大床,水紅色的喜幔,連燈上的細紗罩子都垂著紅色的穗子,秦承煜道:「你先休息休息吧。」 他領著賀蘭走到床邊,賀蘭恍恍惚惚的,秦承煜替她脫了鞋子,扶著她躺下,又拉過錦被仔細地蓋在賀蘭身上,笑道:「你先睡會兒,我不吵你。」他轉身便要走,她忽然拉住了他的手,他回過頭來,她一雙大眼睛裡浮著一層薄薄的水霧,小聲道:「承煜,你不要走,我害怕。」 秦承煜以為她是初到這家裡還很生疏,便握住了她的手,微笑道:「好,我不走。」 他端了一把交椅,就坐在了床邊,將她露在外面的手又重新送到了被子裡面去,她睜大眼睛看著他,他便笑道:「把眼睛閉上,睡一會兒。」 她依言閉上了眼睛,一閉上眼睛就陷入了迷迷糊糊的睡眠中去,然而心總是吊著的,七上八下,總有很不好的預感如甩不開的黑影一般跟隨著她,她逃也逃不掉,那雙銳利的眸子裡閃爍著令人心驚膽戰的東西,她從夢中驚醒的時候,屋子裡昏暗極了,秦承煜依然坐在床邊的交椅上,只是頭靠著一旁的木格架子,竟也睡熟了。 賀蘭的心撲通直跳,卻在望見承煜的那一刻,頓覺心安,默默道:「我還有承煜。」 木格子窗外是麻蒼的夜色,不知何時下起春雨來,這還是開春第一場雨,卻下得很大,嘩啦嘩啦地響,屋子裡的白瓷瓶裡插著一束芬芳吐沁的紅梅花,承煜的身影被從窗子外面透進來的夜色籠著,那場景就好似是一幅淡淡的水墨畫,簡單卻又真實。 別後相逢,幾回魂夢 夜深雨又大,周圍都是警戒的衛戍,道路的一側臨時設了崗哨,拉了路障,許重智等人披著雨衣站在這風地裡,也禁不住凍得打哆嗦,就見雨地裡一陣雪亮的汽車燈光閃過,車子停住,許重智一看下車的那個人,便如遇見了救星一般沖了上去,道:「湯處長,可算把你等來了。」 湯敬業如今已經是俞軍烏棣橋特務處處長,他為人向來冷酷無情,手段陰狠毒辣,高仲祺特別安排他經營特務系統,倒是得其所哉,不到兩年就把烏棣橋經營得風生水起,專司暗殺活動和鎮壓革命黨,被中外輿論稱之為「微笑的劊子手」。 湯敬業道:「參謀長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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