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芙蓉錦 | 上頁 下頁
三八


  秦承煜微笑地看著賀蘭,看得賀蘭都不好意思了,略低下頭去,那纏在發間的紅發帶垂到耳朵邊上,他才溫柔地道:「真美。」一旁的朱媽便把手裡的大紅蓋頭往秦承煜的手裡一塞,笑道:「就差這個紅蓋頭了,等到站了再蓋。」

  她拉開包廂門走了出去,又細心地把包廂門拉好,秦承煜的手裡還拿著那柔軟的紅蓋頭,俊秀的面孔上都是笑容,他說:「待會下車的時候我牽著你的手,你不用害怕。」賀蘭淺淺一笑,「只怕你到時候都忙得身不由己了呢。」

  那火車轟轟隆隆地開著,床上的芙兒竟不知何時醒了,她睡飽了覺,醒了也不鬧人,只把手指伸到嘴裡,一面吸吮著一面望著秦承煜與賀蘭,雙腳還亂蹬著。秦承煜笑道:「你看,這小傢伙等著我們去抱她呢,我們裝作不知道,她准能鬧起來。」他才說完,芙兒就向著秦承煜伸出兩個小胳膊,嘴裡咿咿呀呀地叫著。

  賀蘭道:「她就知道找你,這回我偏要抱。」

  她彎腰將芙兒抱在懷裡,芙兒伸出柔嫩的小手指頭,摸著賀蘭嫁衣上繡的牡丹花,秦承煜走過來握住了芙兒的小手,低頭親了親,道:「芙兒還是太瘦,別人家五個月的孩子都要比她大很多了。」

  賀蘭道:「我那時候真怕她養不活。」

  秦承煜微微一笑道:「難道我堂堂男子漢,養不活你們母女兩個,那我顏面何存呢。」

  芙兒還是躺在賀蘭的懷裡,卻伸著手要秦承煜抱,包廂外面又傳來朱媽的聲音,「姑爺,小姐,火車就站了,前面好大的迎親陣仗。」果然那火車就慢慢地開始減速,依稀可以聽到樂隊奏樂的聲音,朱媽打開包廂門走進來,先接過芙兒,對秦承煜笑道:「姑爺快給小姐蓋蓋頭吧。」

  秦承煜將柔軟的大紅綢緞蓋頭拿起來,望著賀蘭,賀蘭朝著秦承煜盈盈一笑,雙眸彎起來,那一笑猶如春風拂面,他將綢緞紅蓋頭慢慢地蒙在了她的頭上,四面垂著的流蘇穗子從他的手間流下來,溫柔如水一般。

  火車停下來的時候,秦家預備的四輛花馬車已經等了很久了,音樂隊奏起音樂來,車站上空一片祥音瑞樂,就連站崗侍衛的步槍上都綁著紅色的花綢,事先準備好的秦府男女擁上車來,秦承煜還握著賀蘭的手,誰知先是一群人將他擁了下去,賀蘭頭上蓋著蓋頭,又是一股子脂粉香氣襲來,一群女人上來挽了她的手,笑嘻嘻地道:「新娘子跟著我們走就行了。」賀蘭只能跟著走,找不到秦承煜,又尋不到芙兒,不知東南西北。

  周圍那樣地喧鬧,人聲鼎沸,音樂不絕於耳,直拂雲宵,高仲祺負責車站的佈防,最近楚州城內革命党分子鬧得很凶,秦鶴笙生怕他們來攪混這樁喜事,鬧出點什麼來很不吉利,便將這安全護衛工作交給了高仲祺,高仲祺直接調來了獨立團的人,在車站的站裡站外和周圍幾條街道都布了封鎖路障,他本人則站在一旁,漫不經心地點了一根煙,先看著秦承煜被擁上馬車,後面就是被女人們攙扶的新娘子,那新娘子仿佛是慌了神了,走起路來左搖右擺的,忽然一個趔趄。

  他下意識地伸過手去,接住了她搖晃的手臂,她的手一抓住他的胳膊,便以此為支撐站住了,高仲祺的目光隨意地一掃,就見一隻雪白的手,緊緊地抓住了他黑呢氅服的一角,那手指微微蜷起,帶著些微的涼意,好似柔嫩的花枝,他忽然怔在了那裡,一動也不動,紅蓋頭下的人察覺到了他的幫助,輕聲說了一句,「謝謝。」就被一群來接新娘子的女人咋咋呼呼地簇擁著帶走了。

  香煙從他的手指間掉落在地上,迸濺出了幾顆閃亮的火星,瞬間便淹入了地面的積雪裡,「哧」的一聲,燃著的煙頭變成了漆黑的一團,雪地上化開那麼一星點水痕,打濕了漆黑的煙頭。

  相思盡處,物是人非

  音樂隊隨著花馬車一路去了,許重智卻找尋不到高仲祺,忙又繞回到站台裡面來,就見高仲祺筆直地站在空寂的站台上,黑色的呢氅隨著寒風晃著,許重智忙走了上去,氣喘吁吁地道:「參謀長,民生路上有人鬧事,砸了一家扶桑店面。」

  春日的冷意一波波地湧上來,站台下的石子縫裡還有薄薄的積雪,他站在那裡,竟然是雕像一般沒有半點生息,許重智一怔,高仲祺猛然轉過神來,一雙眼眸淩厲如鷹一般,他死死地咬著牙,劇烈地喘息著,狂奔一般地朝前沖了幾步,雙腿竟然不聽使喚,一動彈便栽到了站台的水門汀地上,幾乎是一頭撞上去的,呢氅好似黑色的巨大羽翼,覆蓋著冰冷的地面。

  許重智大驚失色,「參謀長。」

  高仲祺卻從地上站起來,瘋跑著沖出了火車站,許重智一怔,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惶急地領著親隨侍衛一路跟著跑了出去,就見高仲祺已然把一個坐在車內的司機揪了出來,自己上了車,發動引擎,車子直直地沖了出去,許重智趕緊上了另外幾部車子,一路緊緊跟隨著。

  賀蘭稀裡糊塗地坐著花馬車到了大帥府,就聽到又是一陣鼓樂大作,好幾雙手伸過來,把她從車上攙下來,她心慌意亂不知道如何是好,手心裡一陣陣發涼,踏過一層又一層的門檻,腳下是水磨磚地,五彩的小紙花,如飛雪一般從腳邊簌簌落下,連著過了幾重門檻,腳下忽然一軟,竟是踩在了軟紅的地毯上,一個人將紅綠牽巾的一端的花球送到她手裡,她低著頭看到牽巾懸空垂著,可見已經有人拿著另一端了。

  賀蘭慌地小聲道:「承煜。」他的聲音從她的耳邊傳來,很細微也很清楚,「別怕,我在這。」她立刻就把心放定了,他就在她身邊,那麼她就什麼都不用怕了。

  夫婦行禮之後,便有人端了掀蓋頭的秤桿來,賀蘭看著那秤桿撩起了蓋頭的一角,慢慢地向上去,她隨之慢慢地抬起頭來,蓋頭掀開的那一刻,她望見了他溫潤如玉的面孔,唇角的笑容藹然如春,她朝著他盈盈一笑,五彩的小紙花便四面八方地灑下來了。

  秦承煜笑著道:「賀蘭,這是父親母親。」

  他引領著賀蘭轉過身來,就見秦鶴笙與秦太太高高在座,一旁的管家端來了託盤,上面放著兩盞茶,賀蘭依著規矩向兩位上人敬茶,秦鶴笙喝了茶,笑吟吟地道:「好。」便將一對海棠式紫金如意錁放到了賀蘭手裡的託盤上,秦太太亦笑著點頭,放上了一個赤金盤螭瓔珞圈。

  這禮一畢,大家都輕鬆自在起來,秦鶴笙迫不及待地站起來笑道:「快把我的寶貝孫女抱過來給我看看。」他早想著抱孫子,如今終於得償所願,自然是歡喜極了。

  就有朱媽抱著繈褓裡的芙兒走上來,秦鶴笙和秦太太還是頭回看到這個孫女,見小小的嬰兒被銀紅的被子抱著,一張笑臉玉雪可愛,簡直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秦家親族朋友又多,幾個年長的也走上來瞧著,眨眼間給孩子的禮物便如金山銀山般堆了起來。

  賀蘭望著這樣的熱鬧,卻把頭低了下去,秦承煜便伸手過來,握了握她的手,她抬起頭來看他,秦承煜微笑道:「你看父親母親多高興。」賀蘭心裡越發地愧疚和不安,秦承煜卻只是笑,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些,她懂他的心意,默默地將頭轉過來,那目光只是在周圍的人群中無意地一掃,卻在刹那間如五雷轟頂般駭驚在那裡!

  周圍忽然沒了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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