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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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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承煜與賀蘭隨便地說了兩句話,竟還是說到寫字上,賀蘭便說姨媽更喜歡看她練毛筆字,秦承煜便笑道:「若是要練毛筆字,還是《靈飛經》好一點,簪花格小楷,女孩子寫這個再好不過了,名字也好聽。」 賀蘭道:「那我改天去買一版來寫。」 秦承煜微笑道:「我家裡藏著一套,等我寫封信回去讓家裡人寄過來,也省得你費力去買。」賀蘭便笑道:「既然是收藏著的,那必然是很貴重的東西,我可不敢要。」她說完這一句,卻就把頭轉向了車外,做出看夜景的樣子來,那半邊山麓被銀白色的月光照著,環山的路燈是串在一起的星光。 他們坐在一輛車上,賀蘭頭髮上紮的青絹子,時不時地就晃入了承煜的眼眸裡,她靜靜地坐在一旁,便有一點若有似無的胭脂香直鑽到他的鼻子裡,承煜總覺得心跳得極快,這樣的景象,竟像是他曾看過的一本書上寫的:淡淡衣衫楚楚腰,無言相對已銷魂。 他們彼此靜默了一會兒,氣氛略微有些尷尬,賀蘭卻把自己的右手伸出來,借著月光細細地看著掌紋,秦承煜便笑道:「你還會看相麼?」賀蘭道:「看是會看一點,都是胡鬧玩的,不過姨媽總說我手紋亂,這輩子恐怕都是個波折坎坷的命了。」秦承煜把自己的手掌伸出來,遞給賀蘭道:「你給我看看。」 賀蘭便煞有其事地看了看他的手掌,道:「你的掌紋真清晰,是個好命的人呢,事業有成,婚姻線也還不錯……」秦承煜笑道:「你不要光揀好聽的說。」賀蘭正仔細地端詳著他的掌紋,忽地脫口道:「咦,生命線這樣短……」 她這話一出口就趕緊打住了,不好意思地向著秦承煜笑道:「對不住,我說出不好聽的來了,看相就是個消遣,你可不要當真。」秦承煜笑道:「既然都是不當真的,你更不需要向我道歉了。」兩人這樣說說笑笑的,忽地就見一輛汽車從黃包車旁呼嘯地開過,雪亮的車燈一閃,賀蘭望了一眼,認出那是家裡的車牌子。 沒多久黃包車也就到了賀蘭家的門口,賀蘭下了車,就有看門的下人來幫她開門,又有幾聲狗叫,是嚕嚕見了賀蘭,歡叫著撲上來,賀蘭向著秦承煜笑著擺擺手,自己引著嚕嚕進了大屋。 一進門就看到幾個丫鬟正忙忙碌碌地向外端點心,泡紅茶,就連擺放在紫檀木檯子上的鮮花都換了新的,梅姨媽已經換了家常衣服,正從樓上走下來,看只有賀蘭一個人站在門口,便驚訝地道:「秦先生呢?」 賀蘭道:「他走了。」 姨媽怔了一怔,「怎麼人家送你到家門口,你也不知道讓人家進來坐坐?他上次因為你還受了傷。」賀蘭換了鞋,嚕嚕只顧得在賀蘭的腳邊打轉,賀蘭便把它抱起來,這才笑著說道:「天這樣晚了,還是讓他趕緊回去吧。」 她抱著嚕嚕往樓上走,姨媽轉過身來,看著她的背影,忽地開口溫和地道:「我並沒有攔阻你們年輕人自由交往的意思,那個秦先生是個不錯的人,你若是跟著他,也算是終身有靠。」 賀蘭那腳步一頓,臉上出現愕然的神色,回過頭來道:「姨媽說什麼呢,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他還是我算學老師呢。」姨媽便點頭笑了一笑,道:「好,你們年輕人的心思,我是不明白的,明明那樣好,卻偏要說是普通朋友。」 賀蘭急道:「姨媽你再這樣說,我要生氣了,到底我們怎麼了?你們總是這樣誤會。」 梅姨媽見她這樣,只當她是害臊,便開玩笑地道:「怎麼?原來誤會的還不止我一個,可見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她笑著說完便轉身往花廳裡去了,賀蘭卻抱著嚕嚕站在那樓梯上,呆了片刻,這才低下頭來,慢慢地一步步上樓了。 她回到房裡將嚕嚕放下,自己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來看,沒多久就聽到有人敲門,她回頭應了一聲,就見巧珍拿著一個用銅絲穿的千葉石榴花籃走進來,笑嘻嘻地朝著賀蘭道:「小姐,你看,我才編的。」 賀蘭道:「你幫我掛起來吧。」平日裡若是巧珍拿了這些小玩意上來,賀蘭必定是要與她歡歡喜喜地擺弄一陣的,可偏偏今天是這樣一個淡漠的樣子,巧珍知道賀蘭心情不好,便把那花籃掛在窗前,回頭道:「小姐,香瓊姐姐不見了。」 她本意就是轉移一下賀蘭的注意力,卻不料賀蘭只是淡淡道:「她與姨媽吵得那樣凶,是姨媽把她打發走了吧?」 巧珍立刻搖搖頭,道:「沒有,梅太太中午還問香瓊到哪裡去了,我們都說沒看見,吳媽說香瓊屋子裡的東西都沒了,看樣子是打包袱走了。」賀蘭這才怔一怔,抬頭道:「姨媽怎麼說?」 巧珍道:「太太的神色倒很是奇怪,有些緊張的樣子,下午就打電話推了易老闆在泰和大飯店的飯局,急忙忙地坐車出去,剛才回來。」 賀蘭聽到這裡,便點一點頭,道:「香瓊跟了我姨媽很多年,總是有些感情的,她這樣突然走了,姨媽肯定是擔心她,出去打聽了。」巧珍道:「我也這麼想。」她說完這句,也該出去了,卻不料賀蘭突然道:「今天有沒有人打電話找我?」 巧珍道:「沒有呀。」 賀蘭低著頭,手指在書頁上刮了刮,便輕輕地「嗯」了一聲,道:「你出去吧。」巧珍便出去了,屋子裡靜下來,賀蘭走到書桌旁擰亮檯燈,那橘黃色的燈光籠著她娉娉婷婷的身影,她轉頭看看那擺在床頭的電話,只覺得心口好似被什麼重物壓著,一古腦地往下墜,難受極了。 她忽地走上去,將話筒放空擱在一旁,低聲道:「你不理我,那我也永遠都不要理你了。」她這樣說完,卻又伸出手,將那話筒慢慢拿在手裡,心中默默念道:「若是他今晚打電話過來,我豈不是就錯過了。」 她站在電話前半天,腦海裡閃過無數個念頭,那手終於慢慢地落下,又將話筒放回去了,只聽得話筒擱在電話座上的清脆一聲,心中道:「賀蘭,你這樣沒出息。」一瞬間的委屈,更是排山倒海而來,她的眼淚,便止不住劈裡啪啦地落下來了。 第四回 一種情癡我自判憔悴 十分心苦脈脈背斜陽 柔情別緒,誰與溫存 這天傍晚,眼看著天邊一片橘黃的顏色,因為鳳妮結了婚,被家裡安排去香港度蜜月,賀蘭便落了單,每天只能一個人回家了,這天才放學,賀蘭收拾了書包走出教室,忽然聽到有人叫道:「賀蘭,賀蘭。」 賀蘭抬頭看過去,果然就看到秦承煜站在前面,他身材修長,穿著長大衣,又圍了一條很長的灰色圍巾,這樣遠遠地看過去,自然是筆挺好看極了,過往的女學生總有忍不住回看幾眼的。 賀蘭走過去,秦承煜的手裡原本拿著一個很精緻的匣子,上面點綴著珍珠和花紋,這會兒卻將那匣子送到了賀蘭的面前,道:「這是木版的《靈飛經》,我特意讓家裡人寄來了,送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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