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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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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不轉睛地望著她,又是極淡地一笑,「想什麼呢?說給我聽聽。」 賀蘭打定主意不說了,便把手帕又系回到扣子上去,朝著高仲祺搖搖頭,道:「沒想什麼,我想回家了。」 她這就是存心隱瞞了,他心裡立時升騰起一股不可名狀的妒火來,這會兒反而微微一笑,目光投注在她的面孔上,仔細地端詳著她,慢慢地道:「你再好好想一想,真沒什麼要對我說的麼?可不要騙我。」 賀蘭搖頭,甜甜笑道:「我怎麼可能騙你。」 「砰!」他忽然抬起手來,朝著遠處黑幢幢的影子就是一槍,賀蘭這回沒有半點準備,被這一槍嚇得叫了一聲,船廳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高仲祺回過頭來,就見許重智在月亮門那一邊謹慎地往這裡看,他眉頭一皺,怒道:「給我滾遠點!」許重智忙一縮頭,立即消失不見了。 那夜色一片蒼茫,四下寂靜,夜風把船廳裡的草葉吹得東倒西歪,秋月上面籠著一層薄薄的雲霧,所以連地上的月光,都是朦朦朧朧的,高仲祺的身影斜斜地鋪在地上,恍若一片漆黑的墨。 賀蘭臉色發白地坐在那裡,心驚膽戰,「剛才還好好的,你幹什麼突然發脾氣?誰惹你了?」高仲祺卻慢慢地關上槍的保險,不動聲色地道:「你給我說說,這段時間你都幹了些什麼?!」 賀蘭怔道:「我沒幹什麼。」 他目光凝重地看著賀蘭,那一雙眼眸漸漸地冷起來,又加重了語氣,冷冷道:「好,那我提醒提醒你,給一個男人找房子,送花,探病,兩人攜手並肩看戲?!」 賀蘭一聽此話,心中先是一驚,沒想到他居然能知道得這麼詳細,況且這一段時間他還不在邯平,竟對於她的行蹤了如指掌,知道得如此詳細,繼而又有一股怒火湧上來,望著高仲祺,怒道:「還有什麼你不知道的?」 高仲祺紋絲不動地站在那裡,半晌笑了一聲,「我也想問問你,還有什麼你做了我卻不知道的?勞煩你給我說一說。」他說完這話卻就把頭轉過去,依然做出望著船廳景色的樣子來,等著賀蘭說話,賀蘭氣就不打一處來,忽地道:「我做的事情當然多了去了,這幸虧你還不知道,你若是知道了,恐怕要氣死了呢。」 他立即看了她一眼,目光很是嚴厲,她卻面無懼色,只是臉色越發地白,好似是冷冰冰的玉像一般,「我就是喜歡這樣,你管不著我!」他知道她的脾氣,這會兒將手槍放進槍套,槍套上的金屬扣發出哢嗒的聲響,眼眸裡波瀾不驚猶如一潭湖水,道:「算了,這件事到此為止,不要再說了。」 他那語氣便仿佛是寬宏大量的恩典了,她的淚珠已經在眼眶裡打轉,用力地咬了咬糯米細牙,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倔強地道:「你這話裡透的意思,還是在懷疑我麼?」 他實在忍不住,「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那船廳裡種了一大片竹子,這會兒已經是秋日的灰黃色,在夜風裡發出簌簌的聲響,龍吟細細,鳳尾森森,賀蘭忽然將石桌上那一個糖盒拿起來,朝地上一摔,「嘩啦」一聲,盒子裡的糖果散了一地。 她轉身就要出船廳,高仲祺一伸手便把她拉了回來,賀蘭被他拽了一個趔趄,幾乎跌倒到他的身上,她好容易站住了,眉眼越發地冷冰冰,清楚地問道:「怎麼?高參謀長還要向我動手?」 高仲祺道:「你不要使性子。」 他的臉色難看極了,呼吸漸漸沉重,卻還在努力壓抑著內心的火氣,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的面孔,賀蘭也毫不示弱地瞪著他,只是那一雙烏黑的大眼眸裡,漸漸地便升騰起了一片水霧,她忽地將頭一轉,眼淚就劈裡啪啦地落下來,心口一陣陣難受,跺著腳道:「你太欺負人了,憑什麼這樣懷疑我?!」 高仲祺看她掉了眼淚,便歎了口氣,道:「你別哭,只要你以後不與秦承煜來往……」 賀蘭忽然轉過頭來,含著淚的目光直看到他的臉上去,哽咽著道:「你放手,我不要聽你說話。」他到底還是沒有鬆手,賀蘭便來掰他的手指頭,眼淚一顆一顆地往下掉,落在了他的手背上,他望著她,目光平和,緩緩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她滿臉淚痕,一面抽噎一面道:「我要回家。」 高仲祺沉默地看了她片刻,她那臉上的淚痕被燈光照得清楚極了,含著淚水的眼睛已經腫起來了,哭得一抽一抽的,他想起了自己才發出去的電報,心裡陡然升騰起一種無法言喻的疼痛,簡直不敢面對她此刻的淚顏,忽然鬆開她的手,逃避一般地轉過身去,向著船廳外面道:「許重智,你進來。」 天剛濛濛亮,天邊露出一片蟹殼青色,地面上早就覆了一層薄薄的秋霜,天越發地冷起來,湯敬業走進敞廳,就見辦公室半掩的門縫裡依然透出淡淡的燈光來,正趕上許重智從侍從室裡走出來,湯敬業就朝著辦公室的方向遞了個眼色,許重智忙道:「參謀長昨兒晚上都待在裡面忙軍務,好像一夜沒睡。」 湯敬業道:「我去看看。」 許重智道:「你可小心著點,別挨了罵。」 湯敬業奇道:「怎麼了?」 許重智便用下巴朝著高仲祺辦公室的方向揚了一下,伸出自己的右掌,在自己的脖子下面做了一個「抹脖子」動作來,意思就是「今天小心些,惹了參謀長必死無疑」,接著又輕聲道:「昨天晚上,賀蘭小姐與參謀長大吵了一架,還是我把賀蘭小姐送回去的。」 湯敬業便皺皺眉頭,將嘴唇一撇,不屑地道:「一個女人罷了。」 許重智怔了一下,看看湯敬業的臉色,他知道湯敬業一直跟著高仲祺,是高仲祺身邊第一親近之人,便笑道:「那也是參謀長喜歡的女人,參謀長能專門從楚州繞道到八埠口,就為了給賀蘭小姐買一盒麥芽糖。」 湯敬業一聽這話,那眉毛更是擰起來了,很冷淡地道:「這女人真能誤事。」 他轉身走到會客廳前,順著虛掩的門縫朝裡面看了一眼,就見交椅下面是一地的煙頭,高仲祺靠在交椅上,頭往一邊歪著,竟是睡著的模樣。 湯敬業心想天這樣涼,這樣睡可了不得,忙小心地推開門,把掛在衣架上的一件黑呢大衣取下來,躡手躡腳地走過去蓋在了高仲祺的身上。高仲祺的眉頭皺在一起,那一張俊挺的面孔竟然露出一片蒼白的顏色來,低聲呢喃了句話。 湯敬業將那句話聽到耳朵裡,先是怔了一怔,又看了看那一地的煙頭,眉頭就打起結來,最後默默地退了出去,悄沒聲地掩上辦公室的門。許重智還站在外面,忙笑道:「湯隊長,沒挨揍吧。」湯敬業卻把那一對三角眼一瞪,橫道:「一邊去!誰有空跟你貧嘴滑舌!」許重智倒也不怕湯敬業發脾氣,笑道:「你又不是一夜沒睡,火氣這麼大幹什麼?」 湯敬業臉色卻越發地陰沉起來,順手點了一根煙,那雪茄煙霧嫋嫋地升起來,他灼灼逼人的目光盯在了那廳外的高聳院牆上,滿臉陰霾,「我跟了參謀長這麼多年,也沒見他這副樣子。」 許重智看他語氣如此嚴重,便笑道:「其實這也沒什麼,不是有一句古話,英雄難過美人關,參謀長也是性情中人,為賀蘭小姐上些心思,也在所難免。」湯敬業回頭看了許重智一眼,眼眸裡透出冷冷的光芒來,不客氣地道:「紅顏禍水,參謀長要是再這樣下去,看著吧,這位賀蘭小姐,他媽的早晚都是個禍害。」他那一臉煞色,說完卻將抽了半支的煙扔在地上,一腳狠狠地踏了上去,用力踩了個稀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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