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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蕭北辰走上前去,脫下自己的黑色軍氅,小心地蓋在了她的身上,她似是真的冷了,那軍氅上還留著他身上的暖意,她在睡夢間本能地朝著氅裡縮了縮,縮成孩子般小小的一團,呼吸極細極勻,他俯身在她面前,默然地看著她潔白安靜的面龐,那書房極靜得,只有落地中的秒針走動聲一下連著一下。

  在靜寂無聲的凝望中,他那一張英氣逼人的面孔上浮起一片難以言喻的複雜感情,緩緩地低聲道:「到底,你心裡想要的是什麼?」

  從粉紗罩子下透出的燈光籠罩著他們兩個人,他只安靜地凝望著她,不知過了多久,在睡夢中的她忽然鎖起眉頭,似乎是做到了不好的夢,臉色漸漸地發白,閉著眼睛發出驚慌失措的聲音,「孩子……孩子……別帶他走……別走……」

  她被噩夢糾纏住,只是睜不開眼睛,纖瘦的手從軍氅中伸出去,似乎是要抓住些什麼,蕭北辰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指冰冷,在摸到蕭北辰手的刹那間,竟仿佛是溺水的人抓住一片浮木般,用力地抓住,眼淚便從緊閉的眼睛裡滲出來,打濕了烏黑的眼睫毛,「孩子……回來……」

  她這樣連聲喊著,卻把自己喊醒了,才一睜開眼睛,那還含著淚的眼眸裡便映入蕭北辰的面孔,如此的猝不及防,避也避不開他的目光,那個孩子簡直跟他長得一模一樣,她宛如還在夢中,面孔蒼白,腦海裡全都是夢中的情形,下意識地緊緊抓著他的手,就仿佛是一個依靠,眼淚簌簌地往下落,哭訴著說:「……孩子……孩子……」

  他目光一緊,「什麼孩子?!」

  那一聲卻讓她徹底清醒過來,心底刹那間一片驚惶,額頭上滲出涔涔的冷汗,四目相對下,他的目光裡透出一絲雪亮的逼視,她的眼瞳裡含著晶瑩的水光,眼睫毛也濕漉漉的,沙啞著聲音說道:「我……我夢到小恪……又病了。」

  她含著淚水的眼睛裡依然有著驚慌,他定定地看著她的眼睛,仿佛可以就這樣看穿她的心,她被他看得更慌,目光微轉,卻看到自己的手竟還抓著他的手,慌忙起身就要鬆手,誰知手指才一動,他卻反應極快地反握住了她的手,緊緊地攥在自己的手心裡。

  她心中一驚,他雙眸烏黑如墨,已經開口,「林杭景,我問你,若是要你在沈晏清和我之間選擇一個人活下來,你會選誰?」

  林杭景看著他,只道:「你放手。」她想要從他的手裡抽出自己的手,誰知他卻更加用力地握住,甚至不惜握痛她,他的手心烙鐵一般的熱,目光更是透出一股子咄咄的冷峻,脫口道:「那若是我和牧子正之間只能活一個,你會選擇他,還是選擇我?」

  林杭景一聞的牧子正這三個字,便猶如被一把匕首狠狠地刺在心口上,眼淚又往外湧,哽咽著說不出話來,蕭北辰的目光卻偏偏透出一種癡狂的深邃,倒好像是要噬人一般,竟是心神俱亂,硬是要從她這裡聽出一個答案來。

  「林杭景,到底是他還是我?!」

  他的逼問簡直就是把她的傷口再度血淋淋地翻起,她只想往退卻,他卻步步緊逼,那深冷偏執的目光幾乎讓她窒息,她揚著面龐看他,眼淚便從眼角滾落下來,滾燙滾燙地,一顆顆地掉下去,她含著淚道:

  「你又何必用這樣的話來刺我,我若選擇他,你能讓他活過來嗎?」

  他的手卻是驀然一松,竟似在刹那間失卻了力氣,她含淚的雙眸裡有著清晰的痛楚和悲傷,他這一輩子只怕她的眼淚,每一顆眼淚都好似針一般硬生生地刺到他的心裡去,她凝望著他的面孔,顫著聲音道:「他已經死在你的槍口下了,你到底還想怎樣?!你是欠他的,你欠牧子正一條命!」

  他心中陡然煩躁,怒道:「那我就還給他!」

  那話一出口,她一怔,他也是一怔,那小小的書房內瞬間便是一片靜寂,他冷靜下來,無聲地凝望著她,緩慢地說道:「我若還了他,你可還恨我?」他那一聲問句更像是一聲輕歎,小小的檯燈照出那一片幽暗的光,他的雙眸裡透出夢魘般的痛楚,她心中竟是一痛,無法作答,惶然間轉過頭去,卻有一顆眼淚,順著她臉上那瑩潔如玉的肌膚緩緩落下……

  眼前忽然一亮,竟是他起身離開,緩緩地走到了那書房的門前,那格外沉重的腳步聲讓她的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子,他的聲音傳來,是淡淡的疲乏,「明天早上,到火車站去等沈晏清。」

  林杭景驚愕地回過頭來,卻見他已經走了出去,那走廊的燈光是雪亮的,順著虛掩的門縫透進來,與房間裡這片朦朧相接,倒好像是現實與虛幻的接軌,她呆呆地看著,心中一陣陣抽痛,腦海裡竟還殘存著剛才的夢境,那樣清晰的夢境,她緊緊地抱著那瘦小孱弱的孩子,嬤嬤便在一旁擦著眼淚,低聲道:「到底他是孩子的父親,長得竟是這樣像,愛不得,恨不得,九兒,你可怎麼辦……」

  她曾天真的以為自己已經逃開了,可誰知,那個她熬盡心血生下的孩子才是真正的羈絆,在無形間將她與蕭北辰千絲萬縷地牽扯在一起,牢牢地打上了死結,這一輩子都解不開了。

  書房裡有著落地鐘大秒針的聲響,大紅綾子窗簾上繡著淡金色的花朵,她的眼前是一片淚水織出來的恍惚,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陣暖意傳來,她恍若夢醒,慢慢地轉過頭去,看到的卻是他的黑色軍氅,暖暖地覆蓋著她的身上。

  物是人非,相識燕回

  上午九點鐘光景,郭紹倫便開了車送林杭景和沈恪到了火車站,月臺上站的全都是穎軍的人,戒備森嚴,沈恪拉著林杭景的手輕輕地搖了搖,抬起頭來道:「媽媽,爸爸什麼時候來?」林杭景低著頭摸摸他的小臉,輕聲道:「爸爸馬上就到了。」

  郭紹倫在一旁道:「林小姐請放心,總司令已經去接沈先生了,就快回來了。」

  林杭景點點頭,說聲「謝謝。」郭紹倫頓了頓,接著道:「洪福生是黑幫界的龍頭,道上第一狠絕人物,就連老帥也不敢輕易得罪的,總司令如此大費周章,親身犯險與之周旋,這一片盛情,還請林小姐明白。」

  林杭景微微一默,那烏黑的長睫毛無聲地垂了下去,隨著風輕晃著,就聽得一陣車聲,軍用汽車開進了月臺,才停下,那車門就已經打開,沈晏清從裡面搖搖晃晃地走出來,一身西裝破損不堪,面容憔悴,下巴上全都是胡茬,沈恪喊了一聲,「爸爸……」張開雙臂便朝著沈晏清奔跑過去,林杭景生怕他摔了,亦步亦趨地跟上去,沈恪已經撲到了沈晏清的懷裡,大哭起來,把鼻涕眼淚都蹭到了沈晏清的衣服上,沈晏清將沈恪抱在懷裡,也落下淚來,

  「小恪,爸爸不在的時候,有沒有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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