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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林杭景顫抖著張開眼睛,蕭北辰的面孔如同夢魘般出現在她的眼瞳裡,他只看著她,目光那樣的冷,眼裡一片漠然的幽暗,那一種憤怒讓他狂躁起來,他一句話也沒說就從她的手裡搶過手槍,「哢嚓」一下打開保險,對著擺在烏木格子上的彩釉花瓶抬手就是一槍,「啪」的一聲,隨著林杭景一聲驚叫,那花瓶被打得粉碎粉碎,樓下侍衛室的衛戍被驚動,端了槍朝著樓上沖來,還未來得及闖進來,就聽蕭北辰暴怒地喊了聲,「給我滾!」

  門外瞬間安靜下來,林杭景呆呆地看著那散落一地的彩釉花瓶碎片,雙唇發顫,只是抖著,她絕望單薄的樣子仿佛是呵口氣就能融掉了,蕭北辰抬手扶了她一把,死死地盯著她,卻是一聲冷笑,「我只告訴你一句,今日你落到我手裡,就是想死,也沒那麼容易!」

  被絕望屈辱浸透的心轉瞬間一片死寂,如被火焚燒過後的灰飛煙滅,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小獸般狠狠地咬下去,他卻動也不動一下,任她咬著,她連坐著的力氣都沒有了,上半身軟軟地伏在床邊,烏黑的長髮散落到床腳,卻還是發狠地咬著他的手腕,她有著那樣的恨,那樣的怒……只如火一般把五臟六腑都燒成了灰……滾熱的眼淚從她的眼眶裡往下流,流到他的手背上去,他的身體卻是一震,忽然將她拉起來,不由分說將她的臉捧到自己眼前,狠狠地吻下去。

  林杭景大驚失色,直嚇得叫也叫不出來,掙也掙不開,他將單薄的她鎖在自己的懷裡,溫熱的嘴唇壓在了她的雙唇上,只管不顧一切地攫取,深濃炙烈的吻讓那一夜的噩夢闖進她的腦海裡,她知道他要做什麼,驚駭的睜大眼睛,恨得幾乎發了瘋,卻根本奈何不了他,陡然間似乎周圍的空氣都被凍結了,任憑她怎麼努力都無法呼吸到一絲,胸口沉重的好似被石頭壓住了,她拼命地喘著,如垂死的溺水之人,他也終於發現了她的異樣,慌地抱住她,轉眼就看到她面色雪白,滿頭大汗地癱倒在自己懷裡,十指蜷縮著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衣袖,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吃力地喘息……

  蕭北辰目光卻是一黯,再也沒有做什麼,只是伸出手臂將她抱在自己懷裡,她嬰兒般脆弱地靠在他的胸口,沒有了推拒之力,只喘得頭暈腦脹,冷汗打濕了面頰旁的長髮,心裡火焚一般,那眼淚斷了線的珠子般一徑地往下落……在這樣蒼茫的一片空白中,她忽然聽到他的一聲輕喃。

  「九兒……」

  她扯著他袖角的手指無聲地一松。

  他將她擁在自己的懷裡,略低著頭,下巴輕輕地抵在她柔軟的發頂,那一雙黑瞳裡的憐惜排山倒海一般湧來,全都包含在那輕輕的低喃中,一聲又一聲地念著她的乳名,夢囈般的溫柔,「……九兒……九兒……九兒……」

  他這樣的癡,怎一個深情如海說得盡。

  那聲聲低喃入耳,蠶絲般層層纏繞,無處可逃,林杭景只把眼睛一閉,眼淚順著眼角柔柔地落下來,無聲無息浸到他的衣服裡去……

  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愛不由人,情最悲。

  時光如梭,彈指即過,轉眼就是九月,這一入了秋季,接連下了幾場秋雨,便一日比一日涼。

  輕輕的雨聲,打在窗外的樹葉上,一陣沙沙作響,寬大的芭蕉葉子在風中不時地飄搖著,那陽臺外就是小西洋式花園,草坪一直都修剪得整整齊齊的,花架子上擺放著幾樣菊花,卻也開得繁華似錦。

  林杭景睡的很淺,天剛濛濛亮,她就被那細細簌簌的雨聲吵醒,醒來的時候只覺得胃脹的難受,一陣陣氣悶,她穿著軟軟的拖鞋,打開陽臺上的百葉門,走到沙發前坐下,沙發一側的桌子上放著一盤子洗的乾乾淨淨的葡萄,一顆顆瑩潤多水,林杭景也不知怎麼的,摘了一顆放在口裡,只覺得好吃,便一顆接著一顆地吃下去。

  早上九點左右的時候,雲藝端了早餐進來,看林杭景醒著,笑道:「林姑娘醒了,夜裡下了場雨,可覺得涼?」

  林杭景搖搖頭,看著雲藝身後跟著一個大約十歲左右的小女孩,也穿著下人的衣服,倒是一副怯生生的樣子,她也不說話,只默默地從盤子裡拿了一串葡萄給那小女孩,那小女孩猶豫地看了看雲藝,雲藝笑道:「秀兒好福氣,林姑娘賞的,還不快接著。」

  那小女孩秀兒便接過了葡萄,迫不及待地摘了一顆放在嘴裡,才咬下去,卻把臉一皺,脫口道:「好酸。」雲藝一怔,忙嘗了一顆,眉頭也皺了起來,道:「那些個婆子,定是為了克扣幾個錢吃酒,把個水果買成這個樣子。」她滿臉陪笑地對林杭景道:「這葡萄不好,我去給姑娘換一盤。」

  「不用了。」林杭景默默看著百葉窗外的風雨,低聲說道,「用不著這樣。」

  雲藝打了個愣,也不說什麼,只把早餐放下,拉著秀兒退了下去,那早餐盤子上擺放這些細粥小菜,另有一碗加冰糖的燉蛋,燉得嫩嫩的,林杭景聞到了那燉蛋甜膩膩的味道,陡然間一陣噁心反胃,幾乎要嘔出來,她慌捂了嘴別過頭去,卻一眼掃到了圓形雕花梳粧檯,那明亮的梳妝鏡子清晰地照出了此刻的她,她緩緩地將捂住嘴唇的手放下,只呆呆地看著那鏡子裡的自己,似乎想到了什麼,那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瞳裡浮現出一片驚慌的光芒。

  §落花不語空辭樹,流水無情自入池

  花落花開,情意綿綿

  一入了秋,南北對峙局面竟然有了緩解的局面,原南面中央政府主席、行政院院長牟林森宣佈下野,新上任的中央政府主席楚文甫為緩解南面反對內戰的民怨情緒,先停止了中央政府對穎軍各線的火力攻擊,後連拍六份電報給穎軍少帥蕭北辰,表示穎軍應宣佈歸順中央,遵從中央憲法,促成南北統一,方可抵禦外侵,千秋功業,唯此為大,然這樣一來,卻恰恰將民怨的矛頭轉向了北面穎軍,在此風口浪尖上,扶桑派出的代表佐先生到了北新,聲稱與蕭北辰有事商議。

  蕭北辰便稱病不出,一方面派了許子俊,莫偉毅出馬陪這位公使代表每日遊玩,燈紅酒綠,依紅偎翠地招待著,另一方面連日留在北大營裡,與幕僚之首余白老先生並一些親信將領研究對策,這一日計議方定,秘書長準備擬回復中央政府的電報,蕭北辰滿面輕鬆,轉頭對秘書長道:「你也不必文縐縐回那只老狐狸,沒什麼可客氣的,只需回他二十四個字,歸順難從,聯合可議,抵禦外侵,軍人之命,穎軍易幟,絕無可能!」

  秘書長領了命,便出去擬電報,一旁的余白老先生叼著煙斗,慢悠悠地道:「那扶桑公使,又該如何對待?」

  蕭北辰看著桌面上的軍事地圖,聞聽此言,抬起頭來笑道:「就讓許子俊,莫偉毅陪著去,看他能熬得幾日,余老先生這幾日跟著我也累壞了,回去歇歇吧。」

  余老先生呵呵地笑著,道:「我是家有河東獅,不回可不行。」他吸了口煙,又笑著看蕭北辰,「這幾日聽聞少帥好事將近,不知到時我老頭子能否去討你一杯喜酒喝?」

  蕭北辰笑道:「余伯伯說哪裡話,我還指望著余伯伯當證婚人呢。」

  餘白點點頭,捋著鬍子呵呵地笑起來,一旁的侍衛官走進來,手裡拿著件雨衣,說外面雨很大,但已經準備好了車子,余白老先生便告辭跟了侍衛官出去,蕭北辰獨個留在辦公室內,拿著鋼筆在軍事地圖上畫了畫,忽然微微一笑,頓了片刻,便放下筆,抬起頭來便對著外面喊道:「郭紹倫。」

  副官郭紹倫走進來,蕭北辰放下筆,道:「回花汀州。」郭紹倫忙拿了一件荷葉綠的軍用雨衣過來給他披上,蕭北辰系緊頸間的扣子,便走了出去。

  淅淅瀝瀝的秋雨整整下了一天,到了傍晚也沒有停止的跡象。

  蕭北辰回到花汀州,早有侍衛走上來接了雨衣,他待要上樓,卻見大丫頭雲藝領著幾個下人滿臉難色地走上來,猶豫了半天才道:「三少爺,林姑娘不在樓上。」

  蕭北辰心中一驚,「什麼?」

  雲藝把手指向了後面的花園,一臉為難的樣子,「林姑娘在後面的花園裡,我們誰也近不得,就那麼被雨淋著,倒好像是成心作踐自己的身體似的,直在那兒坐了一個下午了。」

  雨水打在那桂花樹上,樹葉悉悉簌簌地響著,片片潔白的桂花瓣落在泥地裡,早就沒了顏色,花落自會又花開,花開自有落花來,醒也遲,夢也遲,一朝風雨滿秋池,卻是一片疏雨輕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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