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傾城之戀 | 上頁 下頁
一一


  「那還不苦了你?」

  「我不怕吃苦。」

  牧子正看了林杭景片刻,他沉默了半晌,忽然一笑,「那我不發財了,我就紮風箏,紮一輩子風箏,青菜豆腐,我也愛吃。」

  他這言下之意已很清楚明白,林杭景的面孔陡然浮起一層淺淺的紅暈,她微垂著頭,手握著那毛筆,飽蘸了顏料,卻再也描不下去了,牧子正只是看著她,眼睛烏黑明亮,林杭景一陣心慌意亂,扔下那毛筆,低聲說道:

  「我回去了。」

  牧子正忙跟著她,看著她慌慌張張地往外走,眼見著就被那門檻絆了一下,人朝外傾去,他顧不得,急忙地伸出手臂去,竟一下子抱了個滿懷,頓時間,滿懷溫軟,香氣襲人,這風箏行的小學徒登時呆在那裡,林杭景也羞得滿臉通紅,從他的懷裡掙出來,頭也不敢抬,朝著小巷的盡頭快步走去。

  牧子正傻了一般呆愣在那裡,懷裡清香猶在,手臂還是原來的姿勢,僵硬極了,只是她跌入他懷裡的那種感覺還清清晰晰地殘存著,他跟失了魂一樣呆立著,等到豆大的雨點澆到了他的臉上,他才如夢初醒,抬頭望天,卻不知何時積了滿天的烏雲,夏季的暴雨來得也極,轉眼間,豆大的雨滴就澆了下來。

  牧子正站在雨中,陡然想起林杭景這會兒只怕是雙手空空地走在雨中,他心中一陣揪緊,什麼也顧不得了,就往大雨裡飛奔,眼看著巷子口有一個賣傘的,沖上去抓起一把紅紙傘,將兜裡的錢全都掏出來,也不管多少,都扔給了那個賣傘的,抓著紅紙傘就朝林杭景離開的方向追去。

  暴雨又急又冷,街上立刻就積了水,行人小販都忙忙地找地方避雨,林杭景站在一家屋簷上,看著大雨劈裡啪啦地落下,她也沒淋著什麼雨,卻看到雨霧中牧子正一路飛奔,急切地尋找著什麼,她只叫了一聲,「牧子正。」那牧子正居然聽到了,回頭就看到站在屋簷上的她,便奔了過來。

  林杭景看著他全身上下都濕透了,連嘴唇都被大雨澆得發白,說,「你出來做什麼?」

  牧子正把紅紙傘往林杭景面前一送,拿著紅紙傘的手臂上全都是雨水,他還在笑著,倒好像這大雨沒澆在他身上一樣,「給你送傘。」

  林杭景望著他拿到手上的傘,怔道:「你手裡這不是有傘嗎?怎麼不打?淋成這樣。」

  牧子正也是一愣,望著手裡的紙傘,不好意思地摸摸直往下滴水的頭髮,只是一笑,「我給忘了。」

  林杭景只覺得心中一動,胸口似有暖流湧過,眼前的牧子正真真成了個雨人,全身上下都往下流著雨水,她伸手接過那把紅紙傘,握在手裡,卻不知道說什麼好,面頰緋紅,心跳得飛快,屋簷外的雨聲漸小,這暴雨來得也快,去得也快,轉眼就成了毛毛細雨,林杭景打開紅紙傘,小聲道:「謝謝你了。」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林杭景慌忙搖頭,不敢讓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頓了片刻,卻還是低著頭輕聲說道:

  「等下次我還傘給你,還給你描風箏。」

  牧子正正要說話,轉眼就看林杭景打著紅紙傘走入那毛毛細雨中,他只看著她走,林杭景撐著紅紙傘頭也不敢回,朝前走著,只覺得他的目光就在自己身後,一直跟著自己,心裡湧起異樣的感覺,不是慌亂,卻是安心。

  這毛毛細雨就是不停,林杭景也不叫車,一路打著紅紙傘回到官邸,徑往七姨的小樓這邊來,腳踩著碎石小路,繞過繁花似錦的花障,直到花廳,略微抬頭看著那紫藤花從高高的架子上串串垂落,隨著細雨微風一陣陣柔柔擺動,她只是望著,腦海裡卻出現牧子正拿著傘在雨中奔跑的模樣,心中溫暖,唇角緩緩漾起一抹淺淺微笑,忽聽到有人在不遠處輕聲喊她。

  「杭景……」

  她嘴角帶著淺笑,撐著紅紙傘便輕輕地轉過頭去。

  站在花廳回廊裡的,正是來此看景的七姨,蕭北辰並蕭家的幾位小姐姑爺,還有就是團團圍簇的下人。

  這也是蕭北辰四年後第一次見到林杭景。

  眼見那站在紫藤花架的林杭景撐著紅紙傘轉過頭來,一身清茶色衣裙,明眸輕透,冰肌雪膚,烏髮如絲,娉娉婷婷,那層層雨霧,如輕煙般籠著她,更兼得唇角那一抹淺淺笑意,清秀溫雅,婉約如詩,婀娜如畫。

  蕭北辰只覺得一陣心如擂鼓,仿佛自己的魂魄都被她那一笑間攝去了,直看得人柔腸百轉,身旁的七姨抿著唇一笑,接著連連贊道,「真真不是我誇口,咱們大帥府這林妹妹,一舉手一投足,一顰一笑那都跟一幅畫兒似的。」

  林杭景看到七姨叫她,趕忙走了過去,走到回廊底下,收了紅紙傘轉向七姨,唇角噙著笑,「七姨叫我?」

  七姨拿著帕子擦了擦杭景臉上的水珠,笑著說,「誰叫你來?你快撐了傘到那紫藤花架子下站著去,這麼漂亮的畫,我還沒瞧夠呢。」

  林杭景不好意思地笑,回頭瞅見蕭府的大小姐蕭書晴,二小姐蕭書玉都站在那裡,說,「大姐,二姐。」書晴和書玉都笑著點頭,七姨拉了杭景過來,插上話來,「看杭景這眼神,這麼大的人物就站在這兒,你偏偏看不見,可真是要急死咱們了。」

  林杭景被七姨那麼一拉,才轉過頭來,與蕭北辰投過來的目光直直地撞了個正著,見到四年後的蕭北辰,一抬頭看他俊挺如昔,目光炯深,她卻莫名地心中一緊,好似突然被千層網罩住了,密密麻麻地讓她喘不過氣來,直到七姨半帶促狹地捏了捏她的手心,她才回過神來,禮貌地叫了一聲,「三哥。」

  蕭北辰只是點點頭,深邃的眼瞳裡卻有著笑意,一旁的七姨目光只在兩人之間轉著,看差不多了,笑著拉了杭景的手,對一旁的大丫頭小鐲說道:「這天也不早了,叫蕭安擺飯,大帥早就筎了素,又趕上今日戒齋,就我七姨陪著好容易趕回來給北辰接風的兩位小姐並姑爺吃幾杯,書儀,你個愣丫頭,快別帶著老五老六折騰那池裡的魚了,仔細掉到水裡去摔了我的兒。」

  所謂伊人,思之念之

  晚飯也是在七姨的所住小樓的餐廳裡吃的,餐廳的牆上鑲著純英國式的烏木格子,百褶綢罩落地燈,正當中擺放著的紅木大餐桌,雕有洋式雲頭的整套十二隻椅子,小丫環早就點燃了古銅燭臺上的一整排蠟燭,端到餐桌上去,倒不是為了照明,純是為了好看,蕭府管家蕭安帶著下人魚貫而入,開始擺桌。

  七姨泯唇笑著,只拉著杭景的手,說,「你們都先別坐,看我來排位置,大小姐,大姑爺在右首第一二個位置,二小姐和二姑爺接下來,四姑娘書儀你帶著老五老六玩了半日了,這會兒他們也只認得你,索性你們三個坐一起,瘋個夠,左右大帥今兒不在,我就討個巧,坐個首位,北辰和杭景就在我身邊坐下。」

  大家笑著,按照七姨說得坐下來,杭景坐在七姨身邊,她旁邊就是蕭北辰,她只是不說話,心裡莫名地發窘,忽看到一旁的小丫環將她拿回來的紅紙傘放在了壁爐一旁的架子上,她一見那一抹紅色,心下一安,腦海裡牧子正的樣子便清晰起來,下人盛了飯來,她端在手裡,腦海裡就全是牧子正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了。

  這時,桌上又擺上了一道清蒸鰉魚,用大銀盤盛著,香氣撲鼻,不過一看就知道不是整只,書儀因問道:「怎不做整只?」七姨便笑,說,「你這愣丫頭,都不知道這魚有多大,光那個魚頭就夠這半個餐桌了,大帥吃素,這是北辰孝敬我的,魚太大沒法子空運,把魚放在水箱裡,找專人看著,一路換著水,用專列運過來,就為了吃這個鮮勁,整只?你若吃得了我就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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