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朝鳳華(109)_孤缽

一〇九

　　「是賢妹才對。」董清秋說著又斟滿了一杯酒，「妹妹敬哥哥一杯！」她的笑就融在酒裡，馮廣瞧了覺得心跳加速，氣喘得厲害。再瞧眼前這女子，像是從畫裡走出來一樣，差點兒沒勾了他的魂，「董……董賢弟真會開玩笑！不過你扮起女人來，可真像，真像，我都……我都忍不住想……想娶你。」他的臉越來越紅，不知是害羞還是酒勁犯上來了。

　　董清秋聽著馮廣這句話，不禁一愣，但稍稍錯愕就對馮廣言道：「馮兄，清秋有個不情之請，還希望馮兄能夠幫我。」

　　「嗯？」

　　「清秋走後，還請馮兄有事沒事替清秋多照顧索玉，他到現在還沒有醒來，這是清秋最放不下的事了。馮兄請看在清秋的面子上，多看顧些，可不要讓其他人欺負他。清秋將來一定要好好謝謝馮兄你！」董清秋端起第三杯酒。

　　馮廣正要伸手去接，忽然想到什麼，腦子沒轉過彎來，「董……董賢弟你要去哪裡呢？」

　　「你答應我麼？」董清秋咬唇不說，只是把酒杯送到他面前。馮廣只覺得眼前是一個灼灼望著自己的粉黛佳人，早已經忘記了她在自己心中究竟是什麼性別。馮廣覺得頭昏昏沉沉，人輕輕飄飄，就要靈魂出竅一般，聽著董清秋的問話，下意識地就說：「答應……我什麼都答應……」他伸出手來要接董清秋的酒杯，只可惜手還沒有抬起，便沉沉地垂落，趴在桌子上，好像要迷失在一個美麗的夢境中，再醒不過來……

　　「你答應便好。」見馮廣被兩杯酒撂倒了，董清秋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她把馮廣扶往旁邊的臥榻，把他身上的衣裳給扒了下來，換在自己身上，給他輕輕搭了一條被子，便毫不猶豫地走出酒棧。臨出門的時候，她還不忘給掌櫃的銀子，吩咐他不要去打攪包間的裡人睡覺，自己轉身就會回來。

　　那些酒樓裡的人見多不怪，只記得一個官爺和一個女子進來喝酒，至於那官爺是什麼模樣，哪個清楚？便只是答應著，也沒在意。

　　董清秋正要走出酒棧，忽然感覺面前一個人影閃過，堵住了她的去路。董清秋一仰頭，只見一個清秀的十八九歲男子站在面前，面色十分和善，對她躬身行禮，「我家公子有請。」

　　董清秋左右看了看，確定面前這少年是對自己說話，不禁眉頭一皺，「你家公子是誰？」

　　「公子說您見了這個就知道了。」那少年說著就展開了手心，董清秋定睛一看，原來是一片葉子。這一驚，非同小可，因為這葉子正是董清秋在邊關時候所見的羊藿葉！

　　那個名叫趙無痕的酒肆老闆偷偷給她塞了這片有滋陰補陽功效的羊藿葉，董清秋豈會不記得？當時把她給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差一點兒就穿幫暴露了身份，難道說這個趙無痕又從邊關跑到楚京來了？不對啊，他不是說他一輩子也不會離開焰城的麼？

　　「我沒空……」董清秋心裡著慌，那個趙無痕顯然是認得真正的宛思秋的，她現在正等著逃命呢，難道還要再去應付他？

　　她這句話還沒有說完，就意識到這句話說得有些多餘。因為看架勢便知道面前這位小哥雖然很和善，但沒有請到她，就決計不會讓她離開的。

　　董清秋不禁有些頹然地跟著那人重新往樓上走，心裡懊惱極了，莫不是天底下的酒樓都是一家，早知道就不挑酒樓對馮廣下手了。

　　她還沒來得及想到辦法脫身，便已經被那少年推進了另一間包間。這間包間似乎是酒樓裡最大的一間。董清秋才一進去，就感覺到一股冷風迎面撲來，白紗在她面前一晃，差點兒讓她花了眼。

　　只見紅燭燈火之間，一條悠長盤旋的白紗曼曼起舞，像是一個從月宮仙境裡跑出來的仙家舞者，環繞著董清秋翩躚飄飄。

　　紅燈籠裡的光亮在白紗飛舞的同時因那股氣流而時明時亮，正好伴隨著紗的節奏，簡直是古代版的舞臺燈光效果。董清秋實在有些蒙了，不明白這空空的紗巾是怎麼飛舞的，朦朧中她仿佛能透過紗看到一個白衣男子正在舞劍。那白衣男子劍法飄逸，舞的時候衣袂翩躚，動的時候是高山懸崖上的銀練傾瀉而下，靜的時候則如同雪山湖泊，霧氣彌漫，讓人看不真切。

　　董清秋恍如在夢境當中，她努力保持住腦子裡的一線空明，再定睛看去，確實是有一個男子，並非幻境。那男子額頭上系著一個白抹額，正中央是一顆銀白色的珍珠，正是那珍珠發著奇異的光彩，才讓董清秋肯定這不是夢，她做過那麼多珠寶的夢，夢裡的金銀珠寶才不可能是這樣真實的感覺呢。

　　董清秋咳嗽了一聲，像是丟了一顆石子，把這一幅美妙卻又透著些詭異的畫境給打破了。她算是看清了，原來不是白紗自動飛舞，而是那男子的劍氣帶動白紗飛舞。若是單獨看白紗起舞便已經是新奇極了，現在看那男子舞劍帶動白紗起舞，更是難得。

　　董清秋在外邊鼓掌叫好，故意放粗聲音，「妙極，妙極！」董清秋這兩聲故意做作的粗鄙聲音，頓時讓人紗共舞的畫面落入流俗，估計那男子覺得心中的那點意境都被董清秋給破壞光了，便挽了一個劍花，收劍於身後。

　　第七十章可是舊識

　　那男人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一眨不眨地看著董清秋，恨不能望穿了秋水，像是回憶起什麼美好的過去一般。

　　白紗緩緩落地，再難以掩蓋那男子的廬山真面目。

　　只是這一瞧，差點兒令董清秋把眼珠子給掉落出來。第一眼瞧去，竟看不清那男子的模樣，只覺得心仿佛被丟進了深不見底的潭淵，只知道往下落，卻著不了地。再看第二眼，卻還是難以找到詞來形容他的容貌。用鬼斧神工，人間仙境嗎？好像不是用來形容人的。可若是說他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又實在是太俗套。

　　若是要董清秋用一句話來概括，她只會說，從來沒見過這樣好看的男子！然後就繼續用這種花癡的表情看他。

　　當然，眼前這個男子並非董清秋在焰城所見的趙無痕。

　　那男子朝董清秋走來，站在她的對面，對她展露迷人的笑，「你，好——嗎？」

　　「唔？」董清秋的注意力立即被拉了回來，她還以為他是對自己說「你好」，卻沒想到後面還帶了一個語氣助詞。這個詞一帶，味道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董清秋心裡發毛，這男子不會又是認得宛思秋的吧？真看不出來，她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怎麼會認得這麼多男人？！

　　董清秋決定死磕到底，在不知道對方底細的時候，就假裝不認識，大不了到時候再說是怕暴露自己女兒裝的身份才不得已為之。

　　她沖男子笑道：「多謝公子關心，不知道公子叫在下來是為了何事啊？」

　　男子眉頭輕輕一聳，顯然沒想到董清秋可以保持那樣的冷靜和陌生。他掉轉頭再回來的時候，手中拿著一束羊藿草，舉在董清秋面前，「你忘了麼？你告訴我的，一葉知秋，我一直記得。」

　　這句話簡直是讓董清秋嘴角抽搐，心裡對宛思秋真是哭笑不得。這大家閨秀拿什麼草來做媒介不好？非得找羊藿草，然後讓帥哥們一個個認真無比地拿著那草深情地說話，怎麼想都覺得宛思秋有些惡趣味。

　　「哈哈，什麼一葉知秋？我看公子是認錯人啦。」董清秋拱手道，「我還有事，先告辭啦。」

　　「等等。」眼見得董清秋要走，男子忍不住伸手拉住她，「你若不是，又怎麼會為了這一片葉子而來？」兩隻眼睛裡滿是殷切之色，恨不能湧出水來，就等著董清秋點頭承認了。

　　董清秋早已經調整好心態，不看帥哥的眼睛，只盯著帥哥抹額上的那顆珍珠說話，「不是我要來，是你的跟班不放我走啊！哥們，這世界上長得像的人多得很，我看你啊，是太想你要找的人了，所以思維混亂，隨便揪著一個就不放。」

　　「是啊，我太想她了。」男子幽幽嘆息了一聲，嘴裡說著「她」，目光卻看向董清秋，「思秋，我知道是你。即使這麼久沒見，即使你女扮男裝，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你！」他灼熱的目光讓董清秋嚇了一跳，她還從來沒有受過這麼灼熱的目光呢，即使是渴望拆穿她的趙無痕，也沒他這般熱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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