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朝鳳華(108)_孤缽

一〇八

　　董清秋便補充道：「大人，奴婢的意思是希望能替大人盡孝道，如今祖夫人需要人照顧，奴婢留在這裡于情於理都是應該的。奴婢蒙皇上欽賜給大人，隨侍大人左右，這幾日原本該隨大人居在丞相府上，可奴婢心知大人念著祖夫人，都不能靜心做事。大人把奴婢留在這裡，就可以安心守衛丞相。奴婢雖然不能陪伴大人左右，但能夠幫大人盡孝心，實在是榮幸之至。」

　　「不用啦，不用啦！」床上的老太太一聽說董清秋要留在這裡，不能陪伴自己的孫子，就再忍不住發出聲來。

　　她這一出聲，頓時把馮廣嚇了一跳，「奶奶……你醒了？」

　　老太太正支吾著不知該怎麼回答，旁邊笑吟吟的董清秋已經換了一副感動的模樣，對馮廣道：「馮大人，定然是你的孝心感動了上天，才讓祖夫人這麼快就醒來。」她說著便又向老太太盈盈下拜，一直忍著心裡的笑意，覺得肚子都有些隱隱作痛了。

　　老太太聽得董清秋幫自己解圍，對董清秋好感頓生。剛才聽著她的聲音就一直想睜開眼看，現在瞧見果然是個可人兒，心裡不曉得多歡喜，拉著馮廣的手便道：「奶奶的病好啦，你呀，也別在這家裡耽誤了，有小秋照顧你，奶奶特別放心。」

　　「啊？奶奶？你真好啦？」此時的馮廣只覺得身在夢中，怎麼一眨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奶奶變得生龍活虎一樣，完全像個沒事的人。

　　董清秋抿口淺笑，眼見得老太太一個勁兒地把馮廣往外推，恨不能現在就把他們倆送走，乾脆再加一把火。她站起身來，忽然之間眉頭一皺，忍不住發出一聲輕微的呻吟，「哎喲！」

　　現如今老太太和李大嬸子都把董清秋看成一個寶，儘管她的身份只是皇上御賜的宮女，比不上日後的官家小姐，但眼下這董清秋是看得見摸得著的女子，能夠讓這大光棍馮廣身邊有一個女人，老太太做夢都是要笑醒的。眼下見得董清秋呻吟一聲，老太太不禁緊張道：「小秋，你怎麼啦？」

　　董清秋楚楚可憐地跪倒在地，一副委屈的模樣，「奴婢真該死，奴婢這副身子實在太不爭氣，昨……昨晚不能夠讓大人盡歡，反而……反而讓大人照顧奴婢，奴婢真是該死！」

　　她說得實在是「隱晦」，連馮廣都聽懂了。她這意思不就是說馮廣昨晚上太過勇猛，把她給弄傷了麼！

　　「你，你……不要胡說八道！」馮廣瞪大兩隻眼睛，整個臉都漲成了紫紅色，差點兒沒被董清秋活活氣死，心想真不該把董清秋搞來的，就知道會是這樣的德行。這男人真是一個活寶啊！

　　「唉！你個混球！」馮廣話還沒說完，就被他奶奶劈頭蓋臉一巴掌打在了肩膀上，「你怎麼就不懂得憐香惜玉啊！真是白當差了！」奶奶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其實心裡早已經樂開花了，眼看著馮廣居然還不好意思了，便覺得自己的孫子長大了。

　　奶奶一把將董清秋扶起，滿是愛憐道：「你呀，也別一味地由著他胡來。他不懂事不知道怎麼對女人好，長這麼大，也是頭一遭。小秋你多擔待點，我可就把他交給你啦。」

　　董清秋忍住笑，沒想到馮廣還是一處男哩！她無比認真地點頭，「祖夫人放心，奴婢……奴婢就是死，也要照顧好大人。」她說著頗有深意地看了馮廣一眼。

　　董清秋笑得那叫一個可怕啊！在老太太眼裡，還當她暗送秋波，但在馮廣眼裡，卻覺得毛骨悚然，

　　「唉，不是死，好端端的死什麼！你這是要為我們馮家傳宗接代的，你得把自己照顧好才行呢。」老太太這時候都已經坐起來了。

　　「這個，奴婢只是大人的丫鬟，祖夫人您這樣說，奴婢可擔待不起的。」董清秋成心逗馮廣。馮廣在旁邊快要受不了了，「我看時間不早了，咱們先回去，明天再來看奶奶。」他說著就揪住董清秋的手臂往外奔。

　　他奶奶沒想到馮廣這麼著急回去「辦事」，只來得及在背後喊道：「你也不急著回啊，奶奶沒事，下次來，把小秋一起帶回來……」

　　馮廣只隱隱聽得奶奶的聲音，在心底嘀咕道，還帶個鬼！下次死也不帶董清秋來了。

　　馮廣揪住董清秋走得很急，董清秋在背後嘻嘻笑道：「馮兄，馮兄，你走那麼急幹嗎呀，迫不及待啊？！」

　　馮廣一聽到這話，就更急了，對著董清秋道：「董……董大人！你怎麼能那麼說呢！唉！你！」他想要發火，但對著董清秋卻又發不出來了。

　　董清秋咧嘴一笑，「有什麼不可以？你看你奶奶現在是不是病好了？非但是病好了，比以前更結實更康健才對吧？這難道不是我的功勞麼？」

　　「可是，可是……」被董清秋這一說，馮廣還真是不知如何反駁。

　　「可是什麼呀，我還沒找你索要獎賞，你倒向我發難了，還真是狗咬呂洞賓呢！」

　　「唉，我不是那個意思。」馮廣的口才和董清秋絕對不是一個級別上的，「我就是……就是覺得彆扭。」

　　「這有什麼，反正你奶奶以後也見不著我。」董清秋撲哧笑了，他能不彆扭和害羞才奇怪呢。

　　「也是。」馮廣想了想，「說起來也奇怪，你說我奶奶眼睛那麼狠一個人，怎麼就沒瞧出你是個男的呢。唉，看來奶奶的年紀終究是大了些。」

　　董清秋才懶得理會馮廣，「馮兄，既然你奶奶病好了，咱們這麼高興，不如去酒家喝兩杯吧。」

　　「啊？這麼晚？而且我這副模樣，似乎不妥吧？」馮廣身上還是穿著侍衛的制服，按道理不可以這樣招搖進入酒肆等地，以免辱沒了皇家威儀。

　　「是啊。這有什麼不妥的！反正你的工作就是跟著我嘛，我回府還是去外邊，對你來說都一樣嘛。就當是喝酒慶祝也好。」董清秋拿定了主意，便不再徵求馮廣的意見，直奔一間酒樓而去。

　　楚京宵禁，如今還能有燈紅酒綠的地方，便只有青樓以及依附青樓而生的酒肆暗坊。董清秋要了一間包間，從人群中走過的時候，所有人都用理所當然的眼光看待這一男一女。倒是馮廣有些不好意思，若真是跟個女人來風花雪月，倒是一樁美事，可是董清秋不是。

　　董清秋要了一壇上等的女兒紅，叫了兩三個小菜，又親自到掌櫃那兒取了酒杯來，給馮廣倒了一大杯，「馮兄，這一杯酒，清秋先敬你，承蒙馮兄照顧，不惜違抗聖命來幫清秋，清秋實在是感激不盡。還請馮兄給清秋一個面子，喝了這杯酒。」

　　董清秋說得十分鄭重，讓馮廣不好意思起來，「這個，董大人，你太客氣了！那都算不了，算不了什麼的！」眼見得董清秋還捧著杯子，只有伸手過來接，一仰脖子，把一杯酒都喝乾淨了。

　　董清秋笑道：「馮兄好酒量，以後也不要叫我大人了，馮兄比清秋年長，以後便是清秋的兄長，還望馮兄多照拂。」

　　馮廣看著笑吟吟的董清秋，包廂裡有些悶熱，燈光卻昏暗得很，配著外間嘈雜的鬧酒聲和偶爾女子的笑聲，直讓馮廣覺得這氣氛有些曖昧。或許是因為缺氧，他的面色有些紅潤，聽著董清秋的話，半晌才反應過來，「這個，馮廣能有董大人這樣的賢弟，倒也是福氣，就怕高攀不起吧！」

　　「唉，怎麼會呢！馮兄，不過你這叫法也不對，我可不是賢弟。」

　　「啊？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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