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朝鳳華(106)_孤缽

一〇六

　　馮廣在那兒自顧自地說著，董清秋早已經渾身冰涼了。上官凜懷疑自己了！在章華宮看歡喜佛的時候，他看自己的眼神就有些不對勁，現在終於開始找人側面打聽起來。

　　董清秋抬起頭看了看四周，好像沒有什麼不對勁，但這府內不知被上官凜埋了多少探子，她想要就這樣輕鬆地離開，只怕立即就會被上官凜發現，到時候就真的走不了啦。

　　走？她當然得走，難道守在這裡坐以待斃嗎？這幾日來，董清秋算是看透了，想要與虎謀皮，下場絕對只會比嫵仙門的人更慘。她還沒有救宛思秋的父母呢，指望上官凜還不如指望大將軍。現在關鍵是把自己的小命留著，以圖來日。

　　還有索玉，她也不能就這樣把對自己好的索玉給拋下。只要她能夠順利抵達邊關，找到江望寒，到時候再讓人來接索玉，上官凜就拿她沒辦法，也不可能為難一個書童了吧？

　　可是，該怎樣輕鬆離去，又不惹起上官凜的注意呢？要知道，這府中可到處都被安了眼線。

　　董清秋思量半晌，看著面前的馮廣，忽然之間眼前一亮，「馮兄，我想到一個好主意了！」

　　「啊？什麼？」馮廣沒留神，差點兒被董清秋嚇了一跳。

　　「馮兄，你覺得皇上給你賜婚，得多長時間？」

　　馮廣一愣，「呃，少說也得十天半月吧。」

　　「對啊。更何況上官凜他日理萬機，就算再快，能夠幫你把名帖什麼的都準備好，也得上十天。你就得讓奶奶在這邊空等十天，奶奶她這病……」董清秋露出一副愁苦的樣子。

　　「是啊。」馮廣被董清秋這樣一說，也愁雲滿面，「那可怎麼辦？」

　　「所以清秋有個主意。清秋府上有許多丫鬟，我給馮兄你挑一個好的，馮兄就假說是皇上所賜的宮女，領回去給奶奶看看，並且跟奶奶說這只是皇上賜給你做妾的，到時候還會給你娶個門當戶對的大家小姐。你奶奶一聽你這樣一說，又看連宮女都帶來了，保准相信，而且說不定奶奶一高興，病就好了呢！」

　　「啊？這樣也行啊？」馮廣還沒聽過這樣的主意，想了想，面露苦色道，「可是，有誰願意啊！這個，董大人可能不瞭解，女孩兒家比較注重名節，這樣的謊話不會有人願意替人說的。」

　　董清秋嘻嘻一笑，「保管有人願意，馮兄你到時候照單收下就對了。這樣吧，我中午先挑會兒，到了太陽落山，晚些時候再叫馮兄你。」

　　「啊？合適嗎？」

　　「就這樣說定啦。」

　　董清秋拿定主意，便開始回屋收拾東西，把金銀珠寶、人參靈芝等珍稀藥材不能帶走的全部打包，只等著過後再找人回來拿。至於銀票等方便攜帶的則隨身帶著，另外挑了一些值錢的首飾用手絹包了。

　　董清秋正收拾著，忽然看見這幾日一直揣在身上的茜妃瑪瑙。就是這東西救了她的命，讓上官凜不敢輕易動她，只是這東西究竟不是她自己的。她走進索玉的房間，屋子裡彌漫著一股藥味，董清秋輕輕地把茜妃瑪瑙塞在了索玉的枕頭裡邊。這東西料來是索玉的，她也該物歸原主了。

　　董清秋摸了摸索玉的額頭，好像他躺著的時候，身子還在長一樣。董清秋會心一笑，到底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啊，連昏迷時候也不忘了發育。她只有先把索玉留在這裡，等她穩定了，再找人來接他。

　　一切收拾停當，董清秋便開始不停地叫屋子裡的丫鬟進房間，一個個進去，又一個個出來。直到傍晚天色將黯的時候，馮廣才接到董清秋的指令，說已經挑好了，讓他到董清秋正屋裡去。

　　馮廣進了董清秋的屋子，房門一關，除了屋子最裡邊有一盞燈，其他的角落則顯得有些昏暗，馮廣輕輕地喊了一聲，「董大人？」

　　他話音剛落就聽見裡邊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馮大人。」馮廣猛一抬頭，只見從屋子裡面走出來一個穿著柳青色衫裙的女子，低眉朝自己行了一個萬福。

　　儘管看不清樣貌，但馮廣覺得這女子身段妖嬈，芳菲嫵媚，不由嚇了一跳，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姑娘請起，那個，董大人呢？」

　　「我家大人讓妾身隨馮大人回府，該怎麼同太老夫人說話，我家大人已經叮囑過了，請馮大人放心。」她說話的聲音婉轉嚶嚀，聽在馮廣的耳朵裡十分受用。

　　馮廣的臉頓時就紅了，「那……那怎麼好意思。姑娘能替在下撒這個謊，馮廣真是感激不盡。」他心裡多少還是認同了董清秋的建議，能夠讓奶奶在最短的時間內看到真人，而且這個女子，聽說話便知大方得體，聽聲音應該也是個溫婉如畫的美女，奶奶要是看到了肯定高興。

　　「我先……我先謝過姑娘。那個，董大人呢？我也該謝謝他。」馮廣倒是恭敬不如從命了。

　　「我家大人說不用了。」那女子抿嘴一笑，掏出火折把馮廣邊上的一盞燈點亮。火光照映在女子的面龐上，她淺淺一笑，霞光蕩漾，俏麗俊逸。馮廣瞧了，不禁呆站在當場，只覺得一見傾心，讓人說不出話來。

　　「馮大人怎麼了？」女子伸手拉了拉馮廣的衣袖。馮廣這才注意到自己有些失態，慌忙拾掇自己的心情，不敢再直視女子的眼睛，「沒……沒什麼，就是覺得……覺得姑娘好像有些眼熟。」他說出這話，立即又否定自己道，「這幾日我都在董大人府上，肯定見過姑娘，所以才覺得眼熟。咦，也不對啊，怎麼覺得姑娘不像是府上的丫鬟……」

　　「那是什麼？」那女子早已經笑得花枝招展了。

　　馮廣又一抬頭，女子撫了撫雲鬢，雖微施粉澤，但掩不去她的芳華。馮廣心突突地跳著，他到底只是一個侍衛，平日裡都只接觸過男侍衛，偶爾能碰到些宮中女子，都不可能是這種單獨相處的場合，更不要說能有女子在他面前咯咯笑個不停，還一直晏晏地看著他。只是這女子怎瞧著有些眼熟啊，馮廣越看越是心驚，「姑娘，姑娘怎麼瞧著……瞧著像……」

　　「哈哈，不是像，就是的，馮兄！」這女子忽然聲音放粗，馮廣立即就認出了這聲音，「董…董…董大人？！」

　　「馮兄怎麼成結巴了？」那女子不是董清秋卻是誰？她自知想要這樣光明正大地出門是不可能的，可要是自己恢復成本來的女子面目，以給馮廣找媳婦為名出去，想來就是上官凜那個心機雖深，卻不知道男女區別的人也不定能猜到吧！

　　此時的馮廣簡直要心臟病發，他一屁股就坐到地上去了，「真……真是董……大人啊？！不……不會吧？」

　　「就是我啊，怎麼，難道清秋不像嗎？」董清秋又細聲細語道。這一下，馮廣簡直要崩潰了。

　　董清秋早料到馮廣會有這誇張的表情，以馮廣那木訥的性子，決計想不到她是個女子，可是她打定了主意要離開此地，就算被馮廣知道又如何？只要他能暫時保守秘密，讓她安全離開京城，一切便好說了。

　　「不是，董大人……董大人你扮女人，扮女人真像！可是……可是，差點兒……差點兒把我嚇了一跳！」馮廣此時再看女版的董清秋，儘管還是明豔照人，卻沒了剛才那心中萌動的感覺，而是為他自己居然會有心跳加速、面紅耳赤的表現深以為恥。

　　「啊！像？」董清秋也被馮廣嚇了一跳。

　　這馮廣真的不是一般的駑鈍啊！她已經換成了女裝在他跟前，都已經這麼明顯了，他居然還認為她是個男的，現在在男扮女裝！唉！不知道是說他太蠢了好，還是她女扮男裝的形象實在是太成功了。

　　也罷，既然他到現在還認為自己是男的，那就更不用費唇舌讓他替自己保守秘密了。董清秋笑吟吟地道：「馮兄別嚇一跳了。清秋這不也是沒有法子的法子嗎！那些個丫鬟要麼不夠溫柔大方，要麼就不願意，清秋無奈，只有為了馮兄，親自披掛上陣了。」

　　「這個，這個，不大好吧！」馮廣那叫一個受寵若驚啊，找個男人回去告訴奶奶說是皇上賜給自己的妾，這要是被他奶奶發現了，本來還沒事的，非得活活被氣死，「我看還是不用這麼……這麼麻煩的。董大人，你再偽裝，那也是個男人，一旦被發現……」

　　「放心吧，絕對發現不了。難不成你家隔壁的嬸子還要搜我的身不成？」董清秋沒告訴馮廣，就算搜身，她也絕對不怕的，「我可是皇上御賜的宮女呢，誰人能動！」

　　見馮廣還是面露難色，董清秋只得又說道：「那是認為清秋說話不得體，扮相不夠標緻，不能讓你奶奶滿意麼？」

　　「不是，不是，董大人哪裡都好，又溫婉，又大方，又……又漂亮……就是，唉，就是……」馮廣一句話憋著說不出來，他剛才還心裡一直想著董清秋真會替自己著想，給自己找了一個這麼可人的丫鬟，他還沒來得及妄想這女子真要是自己的妻妾該多好，就遭到了重大的打擊：一切都好，可惜是個男的！

　　董清秋如何不知道馮廣心中所想，笑道：「那就行了！反正是騙你奶奶的，日後皇上要給你賜婚，只要你奶奶病好了，到時候又有官家小姐做正房，你奶奶也不會計較今日之事。現在的關鍵是讓你奶奶能夠放心等到那一天，你說是不是？」

　　她把馮廣的奶奶一抬出來，馮廣頓時便沒有話說了。馮廣再一看董清秋的模樣，只怕就算是皇上賜婚，也絕難找到如他這般嬌媚的「女子」。馮廣歎了一口氣，拾掇自己的心思，步履有些沉重地領著董清秋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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