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朝鳳華(92)_孤缽

九二

　　董清秋心裡說不出地厭惡，她不知道嫵仙門的門主為什麼會要她的命，若真的要她的命，愛上他就能保命？當然她最厭惡的是明月松把這些東西拿出來當擋箭牌，就像那天夜裡一樣，什麼嫵仙門主，根本狗屁不是！

　　如果說之前她還妄想過明月松能說出什麼有見地的話來，可是現在她聽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讓她遵守那個愛上他的「諾言」，第二句還是一句騙人的鬼話，頓時就把心裡的妄想掃得蕩然無存。

　　她扭頭就走，但是她的腳步才邁出一步，面前就有一道利劍擋住了她的去路。她抬頭一看，是明月松的婢女詩雨，另一件綠裳從她身邊掠過，撲倒在明月松的跟前，是輕羅。

　　「少主！你怎麼啦？」輕羅眼見明月松像一匹白紗一樣虛無地躺倒在地，眼淚便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滴落下來，「少主！你怎麼傷得這麼重？」輕羅趕緊拿出常備的雪芙丸，給明月松吃了兩顆，使他的血氣能夠順暢些，她恨不能立即就帶著他去找人療傷。

　　董清秋一看到輕羅，便想到兩人在明府中合演的戲，心裡說不出地煩亂，橫眉怒對明月松，「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輕羅沒想到董清秋對明月松這麼兇悍，頓時一股無名火起，「你沒看到少主現在傷得很重嗎？你就不能對他好些？」

　　董清秋笑了，「對他好？我還沒傻呢！」

　　輕羅聽到董清秋這句話，非常不喜歡，眼中噙著的淚水恨不能化作銀針把董清秋的嘴巴給縫合起來。輕羅要不是怕手中扶著的明月松會倒下，早已沖到董清秋面前跟她理論了。

　　詩雨也對董清秋的態度十分不滿，「少主對你這麼好，你怎麼能這樣！」這兩個婢女想來是明月松的貼身婢女，對他是忠心耿耿。

　　董清秋看著詩雨晃著那把寒劍，若是換作輕羅，估計就直接一劍刺中她的胸口了。她回過臉來，冷冷地看著明月松，「你到底想要怎樣？！」

　　「和我回燕國，告訴所有人，你喜歡的是我。」明月松給董清秋提出了唯一一個出路。他話音剛落，就聽見董清秋一聲爽朗的笑聲響起，「哈哈，做夢！」

　　董清秋還沒說完，詩雨忽然用刀背戳了一下她的後心，她雙眼一抹黑，直直地倒了下去。

　　詩雨見明月松瞪圓了眼睛，便怯怯地說道：「詩雨只是想著她既然不聽少主的話，那就先把她帶走再說。」

　　上官凜從京兆尹府一路追來。和剛才受傷的馮廣相比，上官凜的觀察則要細緻得多，一個是急躁攻心，一個則冷靜沉穩；一個是胡亂衝撞自然是毫無頭緒，一個卻是能夠在黑夜中憑著蛛絲馬跡找到一點兒些微的發現。

　　上官凜尋著那些蛛絲馬跡，沿著那曲折的路徑，終於感覺到前方的不同。他一仰頭，看到旁邊誰家大院裡伸出一枝樹枝，腳下一用力，便輕鬆地躍上樹梢，從那層層疊疊交錯著的葉脈之間往前方看去。

　　他的目力較遠，凝神一看，只見明月松歪倒在地上，一個女子攙扶著他，而董清秋卻仰天一笑，接著就被身後舉劍的女子砸昏了。

　　上官凜眉頭一皺，也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心想著這董清秋實在是太差了！

　　他躲在樹上，想要理清他們之間的關係，因此也不急著現身。

　　只見明月松眉頭一皺，掙扎著就要起來，旁邊的綠裳女子按住他，接過明月鬆手裡的外袍，就往董清秋那邊走去。儘管綠裳女子的表情很不滿，卻還是把明月松的外袍搭在了董清秋的身上。

　　明月松這才稍稍滿足，倚著牆根，對兩女說道：「你們先回去收拾收拾，仔細不要被新媚使發現，我在這裡等你們。」

　　綠裳女很不放心，「少主，就你一個人在這裡？輕羅陪著你吧。」

　　明月松搖搖頭，「放心吧，我還能支撐住。你們回去把該斬斷的線都斷了，不該暴露的便不要再聯繫，千萬不要留下任何線索給上官凜或者夏長清。」

　　詩雨收刀入鞘，不大甘心地道：「少主，我們就這樣回燕國嗎？就算那個夏大人來了又如何？這裡是少主你的地盤，那夏大人能拿少主怎麼著？少主在楚國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才有今日之功，就這樣走了，不是白費了嗎？」

　　輕羅看了詩雨一眼，這小妮子說話太直接了。明月松則冷哼了一聲，說道：「不是我怕了他，這是主公的意思。況且我只是回燕國暫避鋒芒，我留在楚國的佈置都還在。就算我這無權的丞相消失了，對於我們來說，實際上的損失也不大。不過我這一走，無論是上官凜還是夏長清都找不著任何頭緒了！想要連根拔起，呵，只怕是癡人說夢！哈哈，夏長清這個幕後黑手，原本就沒打算給我解藥，不過幸好主公留有一手，救了我性命。照我看，夏長清此番來楚國，是想把我在楚國的經營全盤接手過去，來個不勞而獲，他不是癡心妄想是什麼？！」

　　明月松嘴唇泛白，但眼睛裡的厲色卻越來越亮。他說著看了一眼昏迷當中的董清秋，「再說了，我回去也不只是暫避鋒芒，我也要讓燕主好看！」

　　輕羅看明月松這眼神，便知道他打算用董清秋去刺激燕主，所有的擔憂反倒更甚了一籌，「可是如果把她帶回燕國，少主你這樣做，不是也和主公對著幹了？主公要的是她的屍體啊！不是她的……」

　　「行了！這件事我自有分寸！」明月松趕緊打斷她的話。他聽到輕羅說主公要董清秋的屍體時，便覺得心裡很不痛快，血氣一急，整個經絡又亂了，他越發地有氣無力，倒在一邊，指派著兩人，「你們做好分內的事！趕緊回去交代，我等著你們。」

　　輕羅想要再說，但看著明月松那著急的樣子，也知道多說無益，把眼裡的淚花兒收了回去，朝明月松一躬身，就和詩雨消匿在夜色裡。

　　樹上的上官凜聽得心驚肉跳，他雖然一直知道明月松心懷叵測，但明月松無論做什麼，都是在他的明府當中進行勾當。那明府被明月松佈置得處處是暗哨，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黑洞，上官凜根本就探測不到任何信息。這一次要不是明月松自己暴露陣腳，上官凜也不能聽到這許多信息。

　　上官凜心裡暗暗捏了一把汗，看樣子明月松是真的打算回燕國，不過既然自己聽見了，他想要就這樣跑掉，可沒那麼容易。上官凜聽出明月松並非是燕國的眼線那麼簡單的身份，他沒想到楚國還有這些瘡孔，若是不把這些暗流掃除，對他的統一大計實在是阻礙不少。而明月松要把董清秋也帶回燕國，更是他不能允許的！董清秋是軒轅季的徒弟，明月松帶走他倒一點兒也不稀奇，可是軒轅季的傳人只能屬於上官凜！

　　上官凜冷冷地看著地上的明月松，腦子裡浮掠過無數擒賊擒王的手段。正想著，地上的明月松忽然挪動身子，掙扎著支撐起身體，踉踉蹌蹌地朝橫臥一旁的董清秋走去。

　　上官凜不知道明月松到底想幹什麼，只見明月松行至董清秋的身畔，跌坐下來，卻用手捧起董清秋的臉，擱在了他自己的大腿上。

　　上官凜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只覺得周身泛起一股異樣的感覺。但見明月松伸手摩挲著董清秋的臉龐，又捏了捏他的鼻尖。上官凜甚至可以看清楚明月松的表情，他的臉明明是蒼白無血的，這時候卻有一種苦中作樂的笑掛在臉上，他看董清秋的眼神更是奇怪，就像江妃看自己的眼神一樣！

　　上官凜倒吸了一口涼氣，不知道怎麼會這樣認為。明月松到底在做什麼？他還沒想明白，就看見明月松忽然低下頭，嘴唇輕輕碰觸到董清秋的額頭，雖只是蜻蜓點水的一碰，卻好像找到了甘泉一樣，一路往下，終於停留在那兩片濕濕的紅唇處，再不離開。

　　仿佛那裡便是能夠解救他的良藥，明月松吮吸著，稍一分開，立即又貼了上去。他不經意抬起頭時，上官凜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臉上掛著的笑，是對著董清秋生出愛憐的、心疼的笑。

　　上官凜聽到他對懷裡的董清秋喊了一句：「你就是不肯愛上我麼？還是你只是不願意承認而已？」明月松低低地說著這句話，眼睛始終沒有從昏睡中的董清秋身上挪開，虛弱的他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已被上官凜收於眼底。

　　此時的上官凜已經目瞪口呆，身子僵硬成一塊石頭。儘管他知道董清秋有些不正常，可是他也一直認為董清秋是故意造謠中傷自己，但今天晚上當他親眼見到明月松這樣深情地像男人對女人那樣親吻著董清秋，還說那樣一番話時，上官凜簡直有些難以承受。

　　上官凜不是不知道世上有龍陽之癖，他知道這類人的存在並不稀奇，他只是無法接受身邊的明月松和董清秋的「不正常」，只要想想就讓他覺得腦子有那麼一瞬間完全空白。他腦子裡滿是明月松親吻董清秋的畫面，或如蜻蜓點水，或如楊柳雨露，動作雖然保守、輕緩，但月夜下，這動作格外地吸引人的眼球，尤其是他的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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