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朝鳳華(73)_孤缽

七三

　　董清秋猛然回頭，卻只見一個衣著樸素的素顏女子坐在床頭，冷冷地看著自己，眼睛裡含有幾分怨毒。

　　「你是什麼人？」董清秋過了幾日風平浪靜的生活，終於又不平靜了。

　　「我在這裡等了你兩天，你總算來了。」那女子自我介紹道，「我叫輕羅，是明府的婢女。」

　　「明府？」董清秋一愣，「是明月松派你來的？」

　　董清秋這才明白過來，怪不得整個鎮子都沒有房間，想必是她把所有的客棧都包下，只留這一間房，專門等自己上門。

　　「不錯。少爺脫不了身，只好讓輕羅轉告你。皇上是借機要你的命，你最好現在就離開，不要再繼續北行。」她說著掏出一個小紙包，「這裡是瀉藥，你把那群侍衛先放倒，再牽了馬往南走，我會在前面接應你。」

　　「讓我就這樣回去？呵……」董清秋並不接她手中的紙包，「不可能。替我謝謝明月的關心。」

　　聽著董清秋口裡喊著明月二字，輕羅嘴角一動，「你瘋了？你可知道少爺費了多大的勁兒才避開皇帝的耳目？你怎麼能辜負少爺的一片苦心？」

　　苦心？他明月松還能有什麼好心？無非又是想讓她對他感恩戴德。她難道不知道前途兇險，這一去恐怕還沒見著江望寒，就腦袋先搬了家，需要他來提醒？只不過她要是就這樣跑掉了，索玉怎麼辦？宛思秋的親生父母又該如何營救？

　　「我做什麼選擇，是我自己的事。你傳達了你家少爺的心意，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可以回去覆命了。」董清秋不為所動。

　　輕羅一愣，沒想到自己兩日的苦待竟換來這樣的結果，心中也不知是喜還是憂。她沒有完成明月松交代的任務，沒有把董清秋帶到他的身邊，自然會受到他的責罰。可是難道她心中不是希望這個女人早些死掉？希望這個女人能夠永遠離開少主嗎？

　　輕羅心裡想著，或許這女人死掉是一個最好的選擇吧，留在少主身邊只會是一個禍害。

　　「既然你心意已決，我的話已經帶到，該做什麼選擇，你自己看著辦，我會在南方五十裡地等你一日。」她說著就把那一包瀉藥放在了桌沿，一翻身躍了起來，從床上的梁直接越到了那一邊。董清秋恍然大悟，原來隔壁的房間和這間是動了手腳的。

　　輕羅打扮樸素，從另一間房間出來，絲毫不惹人注意。輕羅從後堂出了門，卻聽見一聲霹靂雷響，鎮上的人只是奇怪怎麼大晴天打起了響雷。這是嫵仙門接頭的暗號，輕羅分辨了一下雷聲的方向，匆匆往那邊趕去。

　　聲音是從鎮外暫停棺槨的義莊發出的。輕羅趕到的時候，不禁嚇了一跳，明月松赫然站在她的面前。

　　「少主？你怎麼來了？」

　　「我看你兩日都沒有音訊，放心不下，只好自己來瞧瞧。」

　　「是他們行進太慢，剛剛到此地，輕羅才沒有機會向少主回報。」輕羅回復著，只覺得心情跌入了穀底，「少主就這樣出來，沒事嗎？」

　　明月松嘆息道，「上官凜早已對我起了疑心，明著是讓我幫他收服奸黨，實則是派人暗中看著我，想要順藤摸瓜把我的人一一牽出來。我偏不讓他得逞。我裝病，只說是不能吹風見人，在府中休息幾日。」

　　輕羅瞳孔放大，「這樣的由頭，那皇帝能信？」

　　「他自然是不信。可他現在需要整頓的是京城文昌侯依舊抵抗的少數餘黨，雖然大局已定，上官凜卻也不敢現在就動我。他知道如果逼急了我，他也不見得能得到多少便宜。所以他明知道我騙他，卻也不敢貿然動我！更何況，我此番前來，正是要勸那女人中途脫逃。上官凜誤以為我和那女人是一路的，要是我能把她給勸走，只會讓我的實力削減。他不費一兵一力就輕鬆利用了我們又佔據了上風，豈不是討了個大便宜。」

　　輕羅黯然神傷，眼看著明月松說得是眉飛色舞，卻絲毫也高興不起來。少主果然是為了她什麼事都願意冒險的。

　　明月松直接問道：「對了，那女人怎麼說？肯離開嗎？」

　　輕羅無奈地搖搖頭。

　　「哼，我就知道她會這樣，不見棺材不落淚。她在哪裡，我去找她！」

　　客棧的一樓是吃飯喝茶的去處，零星坐著幾個人。馮廣坐了好半天，茶都換了一壺，他百無聊賴，都要睡著了。那客棧的掌櫃忍不住熱情地招呼道：「客官的朋友在天字四號房，可以進去歇息……」

　　「哦，哦，不用，不用！我在這兒喝茶就行。」馮廣端起茶碗，對掌櫃的熱情十分不適。打死他也不願意進去歇息啊。

　　那邊，只聽見房間裡董清秋的一聲吆喝，「小二，小二，給我打幾桶熱水來！我要洗個熱水澡！」馮廣剛剛送入嘴的茶水燙了舌頭。他嘩啦啦吐了出來，一邊暗罵著，什麼茶這麼燙；一邊想著董清秋真是一個娘娘腔，才幾天啊，就非要洗什麼熱水澡，拿布隨便擦擦身子不就完了！

　　董清秋上了茅廁回來，心情舒坦，稍微休息了一會兒，就想著洗個澡。喊了店小二送水來，半晌都沒有動靜，不禁惱火地又喊了一聲。店小二才從後堂應著，「來啦，來啦！」蹭蹭地跑上樓來。

　　叩門聲響起，董清秋裡邊回著，「進來吧，門沒栓。」

　　店小二推門進來，隨手又把門掩上了。

　　董清秋等了半晌還沒聽見水倒進大浴桶裡的聲音，正要吩咐，一扭頭，一張大手已經掩了上來，捂住了她的嘴巴。

　　董清秋定睛一看，只見明月松正笑嘻嘻地望著她，示意她噤聲。他看董清秋沒有反抗了，才把他溫柔的手挪開。

　　董清秋低聲道：「你不是不能脫身麼，怎麼跑這來了？」心裡卻想著，他剛才還派一個婢女來假意說脫不了身，現在好了，看她沒反應，只好自己粉墨登場，假不假？

　　「我的小清秋不肯離開，非要去送死，我當然得拼了命的趕過來。」明月松把身上店小二的衣裳脫了下來，「你把衣服換上，咱們從隔壁出去。」

　　董清秋壓根不領情，「明月你就這麼看不起我嗎？你怎麼知道我去邊關就一定不能說服江望寒？」

　　「哈哈，你還真對你的左相之職戀戀不捨啊？」明月松真是哭笑不得，「你可知道江望寒得到的訊息是怎樣的嗎？」

　　「能怎樣？無非是我董清秋忘恩負義，幫上官凜捉拿了文昌侯，我不過是一個朝三暮四、貪戀權欲的小人。即便如此，江望寒可以看不起我，但卻不見得非要剝我的皮、拆我的骨才肯甘休。」董清秋死撐道。

　　「你錯了，在江望寒的眼裡，是你和我脅持了上官凜，逼迫上官凜把文昌侯騙進宮，然後挾天子以令諸侯，讓京城裡的那幫人都不得不臣服於你我的淫威之下。你此番前去，江望寒一定會將你殺死！拿著你的人頭獻給上官凜！」明月松的一番話，讓董清秋驀地心驚肉跳，不禁失聲道，「怎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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