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朝鳳華(57)_孤缽

五七

　　索玉慌忙控制好馬，另一隻手護著董清秋往旁邊一撇，剛剛好避過那鋒利的劍芒。只是那劍鋒一轉，黑衣人提著劍就往董清秋橫挑。索玉再不能安坐在馬上，只得抱著董清秋棄了馬，往旁邊的草地上一跳，兩人滾落在地上。

　　董清秋只覺得胳膊肘子都疼得不行，但此時卻也顧不得渾身酸痛，怎麼都沒想到自己又招來了哪路殺手。

　　索玉下了馬，相對而言，手腳更加靈便，抱著董清秋就地往旁邊一滾，避開緊跟而上的劍芒。董清秋只覺得那劍鋒離自己近在咫尺，劍刃上要置自己於死地的寒氣逼得她大氣都喘不出來，深怕自己驚叫一聲，身子一偏，就往劍尖上撞去了。

　　索玉一秒也不敢滯留，好不容易避開那寒劍，就趕緊把董清秋推開，自己則一個翻身站了起來，迎著黑衣人就奔上前去，赤手空拳地和那人遊鬥起來，不讓那黑衣人靠近董清秋。

　　董清秋雖然心裡害怕，弄不清狀況，卻也不敢耽擱。她咬著牙爬起，驀地卻只見面前伸出一隻手，她下意識地就握住了那人的手。那只手溫熱有力，董清秋那一瞬間只覺得這只手給了她受驚的心片刻的安寧。她抬起頭，只覺得那手一用力，她便隨著那手掌騰空而起，重新回到馬上，這時她才清醒地意識到拉她上馬的人是明月松。而她被明月松這一拉，順理成章地就橫在了他的面前，穩穩地坐在他的懷中。

　　明月松低眉看了一眼驚魂未定的董清秋，對她微微一笑，一隻手護著橫坐在馬背上的她，另一隻手則拉緊了手中的韁繩，「坐好了！」

　　只輕輕一句，沒等董清秋開口，明月松就飛快地調轉馬頭，身下那匹也有些受驚的灰馬拔腿就跑。

　　董清秋沒想到明月松扔下索玉一個人和黑衣人遊鬥，他自己則騎馬逃跑了。董清秋透過明月松往後邊看去，只見索玉一個人有些吃力地同那黑衣人糾纏著，好幾次都險象環生，「喂，停下，停下！你還不去幫忙？」

　　他和索玉兩人聯手，肯定能把那人搞定。可是明月松只當沒聽見董清秋的話，雙腿一夾馬肚，四條馬腿奔跑的速度更快了。

　　「你幹什麼？放我下來！」董清秋眼見得離索玉越來越遠，都快要看不清他的樣子，但卻只覺得心裡像是被他牽動。她看不清他的模樣，卻能感覺到利劍寒光下他躲避時的艱辛，寒光每閃一下都讓董清秋的心被揪起一次。

　　「放你下來，可就只有死路一條了！」明月松一隻手就將掙扎扭動的董清秋牢牢地固定在馬背上。馬頭一轉，閃入了林中。隱隱綽綽的樹蔭遮蔽了董清秋的視野，她再也看不見索玉的身影。

　　明月松順勢將董清秋往自己胸膛一按。董清秋柔弱的身軀被他緊緊地貼在懷裡，任她再怎麼掙扎和捶打，他就是不放手。董清秋捶了兩下，也知道這樣不過是徒勞，心懶懶的，就任由明月松摟著。

　　直到入了靈均山，前邊已經尋不到馬道，明月松才把董清秋抱下馬來，「看來，我們現在得徒步上山了。」

　　董清秋正用冷冷的眼光看著他，倘若眼神能殺人，明月松此時只怕已經被董清秋戳成了千瘡百孔了，「你故意的，對不對？」

　　第三十章寒火金刀

　　他因為殺戮而微紅的眼睛，此時卻透出一股柔和的光，血色的日光下，這一道目光就如同清泉一般，直入人的心田。

　　「什麼？」明月松拍了拍馬背，裝作不在意地把繩子栓在樹幹上。

　　「少裝蒜了！」董清秋逼視著明月松，此時不得不同他撕破臉皮，「那個蒙面人，是你找來的吧？好端端地，為什麼一出城門就把馬的速度放得那麼慢？分明就是在等他！你知道我若是遇險，索玉一定會捨命救我，你就正好趁機帶我離開，把索玉支開，對不對？」

　　明月松姽嫿一笑，「雖然我也很想跟我的小清秋獨處，可如果只為了這麼一個小目的，就要找個殺手去對付他，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

　　董清秋一愣，「你什麼意思？」董清秋轉著腦筋，體味著明月松這句話裡的弦外之音，明月松點撥道：「我若是想支開他，根本就不需要費這心思。何必找人刺殺你……」

　　他話沒說完，董清秋就接著他的下半句說道：「只要你把那塊玉牌亮出來，索玉就不得不聽命於你而選擇離開？」她早看出了索玉很忌憚明月松的那塊玉牌。這樣看來，明月松和索玉的確是上下級的關係，既然如此，若真的遇險，明月松好歹也和索玉一邊，不幫忙也就算了。難道明月松不好奇那個黑衣人究竟是誰，又為何要置她於死地嗎？他明知道索玉不是那人敵手的時候，卻將索玉拋下，分明就是……

　　董清秋倒抽了一口涼氣，「你……你的目的不是要跟我獨處，而是要置索玉於死地！那個黑衣人的目標不是我，而是索玉！」

　　明月松低眉看了董清秋一眼，這女人的臉上寫滿了焦急，原來這女人的心裡緊張的不止是金銀財寶啊。

　　「我如果要殺他，就憑他的三腳貓功夫，我自己出手就得了，又何必以你為餌啊？」明月松巧妙地回答，頓時讓董清秋覺得雲裡霧裡。明月松看著陷入疑惑的董清秋，心裡的笑意已經彌漫開來。

　　董清秋猜得不錯，他是要置索玉於死地，只不過他不是自己動手，而是假他人之手。那個黑衣人不是別人，正是嫵仙門的主公新派的媚使。明月松已然將董清秋的身份告訴了主公，媚使索玉包庇真相的事情自然被主公猜到，於是派出新任媚使接替索玉之位。

　　明月松有心要讓新媚使替主公見證索玉對董清秋的愛護，怎會不給索玉一個表現的機會？他故意讓媚使尾隨而來，假意刺殺董清秋，索玉必定中計。主公知道索玉愛護董清秋之心比對嫵仙門更甚，根本不需要明月松栽贓，索玉就輕輕鬆松地葬送了他自己。

　　「走吧，皇上交給咱們的任務還沒完成呢。」明月松自然而然就牽著董清秋的手，想要把她拽上山。

　　董清秋狠狠地把明月松甩開，依舊繼續著剛才的話題，「那你為何扔下他不管？還不是想借刀殺人。明月大人，清秋可沒心思跟你去找什麼世外高人，只怕高人沒找著，清秋的命就斷送在你這冷血人手裡了。清秋自當回宮向皇上稟明。」董清秋橫看了一眼明月松，轉身就要往回走。

　　「哈哈，小清秋這一次說得可不對，真正冷血的人不是在下，而是坐在皇宮裡的那個。」明月松沒有出手阻攔，「小清秋可要想清楚了，你回宮不好覆命也就罷了，真下了山，我看索玉是纏不住那個高手的，貌似那人對你的性命更感興趣些啊。」

　　他滿心以為董清秋聽到這句話必定會猶豫不決，站在那裡不知該如何取捨，誰知董清秋轉頭冷冷看了他一眼，帶著一種蔑視的口吻說道：「就算被別人拿去性命，也好過跟你這樣人面獸心的人在一起的好。」

　　人面獸心？明月松怎麼都沒有想到董清秋會用這樣的字眼來形容自己。他只覺得自己每次都不過是在同她開玩笑，不論是調戲還是調笑，儘管讓她面目含嗔，換來無數白眼，可怎麼就把他說成是人面獸心了？人常言，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怎麼董清秋完全沒著道？尤其是明月松自認為魅力十足，好歹也親過這女人，有了肌膚之親。這女人竟然沒有三從四德、從一而終的道德觀？就算她對他惱怒，可他好歹碰過她的身體，怎麼也該對他有著特殊的感覺吧？難道說孤竹國的女人就是和中土的不同，沒那麼多講究？

　　自以為是的明月松不禁有些尷尬，沒有伸手去攔董清秋。

　　董清秋大義凜然地往山下走去，每一步都走得瀟灑慷慨，其實五臟六腑都在顫抖。她這一去，好像是真的往槍口上撞呢。索玉要是搞不定那人，自己沖過去，不是分了他的心嗎？到時候兩人都一起死翹翹了。只是她已經在明月松面前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她可不想被他嘲笑。

　　再加上她一想到索玉和那人拼命的情形，浮現出索玉那齒白唇紅的臉龐，卻又覺得她的心好一陣疼痛。索玉是為了救她，才把他的性命給搭上去的，他現在會不會有事呢？

　　董清秋心亂如麻，倘若說來到這個世界上，來到這個比現代社會更爾虞我詐的世界裡，能找到一個真心相待的人實在不易，而索玉對她能夠連命都不要，她又怎麼能無動於衷呢？

　　再說，留在這裡，明月松這個壞蛋，借刀殺人不說，誰知道把自己騙到這樣的荒山野嶺來想幹什麼。哎，與其留在這裡被明月松刁難嘲笑，還不如去找索玉，真是閻王爺要收掉她的性命，也總好過在這裡什麼都不幹吧？

　　董清秋深吸了一口氣，一邊給自己打著氣，一邊往山下走去。忽然她聽見背後傳來一聲「小心！」，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只見斜刺裡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大刀，董清秋下意識地往旁邊一偏，卻見另一邊又亮出來一把。董清秋這一次卻是避無可避，眼瞅著就要被那把刀削去腦袋，她卻被人緊緊抱住，騰空而起。兩把鋼刀同時砍在她剛剛站立的位置，發出梆的一聲響。

　　這時候，能夠出手相救的人，只有明月松。他原本離董清秋也有個十米遠，卻以電光石火般的速度趕了過來。要不是他身手敏捷，董清秋已然身首異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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