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朝鳳華(51)_孤缽

五一

　　董清秋雖然懷疑上官凜是不是故意找了個藉口不來上朝，把自己的任免完全交由文昌侯，但卻也懶得理會上官凜的用心。

　　京兆尹掌管京畿重鎮，她目前要做的就是把這些事情安排好。人常言新官上任三把火，每一個官員一上任，總是要培植自己的親信，或者把原有的陳規都更改一遍，藉以樹立自己的權威，從古到今，都是如此。

　　董清秋這幾日想得明白，自己只不過是孑然一身。她要的不是這一點點的權力，就算要也該是能掌控兵權的左相，抑或是能帶兵打仗、獨霸一方的大將軍。這兩樣不是她能輕易取得的，那麼要出兵孤竹國，就是儘快取悅于上官凜，幫他取得文昌侯手裡的兵權。否則以文昌侯這老頭兒一副安於現狀的樣子，就算她想辦法挑起孤竹國和楚國爭端，文昌侯也會息事寧人。

　　董清秋想明白了自己的目標，對於京兆尹衙門裡的事務和任職，都保持原樣不變，甚至還定下了不成文的規矩，讓衙門裡的官吏們每隔七日可以輪番休息一日。她對人寬鬆，又不為自己謀私，只幾日的光景，衙門上下都對這個看起來瘦小文弱的京兆尹大人充滿了好感。

　　董清秋這一日在衙門裡剛剛辦完公，正要往自己的府宅走去。自從原先的京兆尹陳大人下獄之後，他的全家都被抄了家，府邸也空了出來。文昌侯本要奏請皇上給董清秋另賜一座府邸，但董清秋嫌那樣時間太慢，加上她要樹立公正廉明的好形象，自請住入陳府，把陳府變成了董府。

　　董府離衙門不過隔了一條街，董清秋每日才懶得坐轎子，只是步行。

　　董清秋還沒到府門口，遠遠地就看見緊閉的大門外有一棵紅燦燦的小樹。她快步走上前，兩隻眼睛的光芒越來越盛。那不是什麼小樹，而是紅珊瑚樹。董清秋差點兒沒把口水滴落下來，她伸手摸了摸骨幹，緻密而光滑，應該是真品吧？只不過這麼大一棵珊瑚樹，該值多少銀錢啊……

　　董清秋正想著，卻聽背後傳來一聲「喜歡嗎？」，瞬間就把她高漲的情緒給打擊到了零點。說話的人，正是明月松。她頓時板起臉，明明伸出去的手，卻又拐了個彎裝作是摸董府的朱漆大門。

　　「這是我從古墓裡面找出來的珍品，董兄可喜歡？」明月松輕輕地搖著紙扇，明知故問地說。他穿著一件檀色的寬袍，只是用一支簪導隨意地束冠，落下的發縷被風輕輕吹起，幾分淩亂更添飄逸。

　　然而董清秋一見著他這副似笑非笑的模樣，就不禁想到那夜的情形，自然沒有給這位帥氣的美男好臉色看，「不喜歡。」

　　明月松巧笑道：「董兄難不成要拒絕在下的一番美意嗎？這柱紅珊瑚價值連城，算得上那古墓裡最好的寶物。月松一找著，就來送給董兄了。」

　　董清秋擺出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冷笑道：「明月大人太看得起我了。這天底下的事物都是皇上的。明月大人把這樣的寶物送給在下，也不知是將皇上置於何處？別怪清秋沒有好心提醒，到時候要是有人參上一本說明月大人以權謀私，私吞寶物，董某一定會秉公辦理！」說完就要甩下明月松一個人進府去。

　　明月松在後邊笑道：「董兄好大的官威啊！還是在生我的氣？我還沒怪你把我一個人扔在荒郊野外，差點兒被野狼吃了呢。」

　　「要是有野狼就好了。」董清秋白了明月松一眼，「明月大人趕緊把你的寶物拿回去吧，別放在我家大門口，惹人非議！」

　　明月松沒有得到好臉色，正要再說話，後邊忽然有一個娘娘腔的太監音響起，「可是新任的京兆尹董大人。」

　　董清秋回頭一看，只見一個塗著白粉的小太監站在門下。

　　「正是在下。」董清秋客客氣氣地說著。

　　那小太監展露笑顏，說道：「今日晚上，太妃娘娘在飛廉宮設宴款待董大人。董大人記得準時赴約，奴才會在明光門恭候董大人。」

　　董清秋一愣，對於太妃娘娘設宴款待她的殊榮有些受寵若驚，半晌才回過神來，「有勞公公。清秋能得太妃娘娘抬愛，榮幸之至。清秋定當準時赴約。」

　　那太監笑著點點頭，轉眼瞧見明月松站在一旁，不禁朝他躬身行了一禮，「明丞相，太妃娘娘許久沒聽見明丞相的簫聲，有時間還請明丞相移步飛廉宮。」說得極為客氣，倒好像明月松能去飛廉宮是多給太妃面子的一件事。

　　兩下客套，太監走了。

　　明月松笑道：「才幾日不見，我的小清秋怎麼就成了炙手可熱的紅人了？」他這些日子都因為古墓的藉口停留在後湖一代，只今日才得閒回城。

　　「呸，別在這裡胡說八道！」董清秋被他這肉麻的一叫，頓時白了半邊臉。她也想不明白太妃娘娘怎麼會突然召見她。她也聽說了太妃和文昌侯的兄妹關係，莫非是想進一步拉攏自己？

　　飛廉宮內，簫聲綿綿，婉轉流暢，一曲入雲霄。

　　太妃娘娘聽得如癡如醉，只等那樂聲消散了好久，才從那用簫聲編織的色彩柔和，清麗淡雅的山水畫中回過神來。

　　「明丞相，才一月不見，只覺得明丞相的簫聲又入了一化境。」太妃娘娘看著眼前這如仙人般的男子，忍不住慨歎。

　　「太妃娘娘謬贊了。月松前兩日，掘得一先秦古墓，得了幾首遺失的曲譜，要是太妃娘娘不嫌棄，月松可以吹來給娘娘聽聽。」

　　「好，好！」太妃娘娘心情大爽。這明月松原本自恃才高，太妃遣人去請他，都有時推脫不來，今日倒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居然親自上門。

　　太妃聽了他的曲子，只覺得心清神怡，自然又想多聽兩首。

　　洞簫正要奏起，一個小太監忽然在旁邊小聲說道：「太妃娘娘，禦膳房那邊已經準備好了。是等人來了再傳膳還是？」

　　明月松眉毛一動，已經抬起的簫又重新垂了下去，款款站了起來，朝太妃娘娘偏了偏身子，「原來太妃娘娘今天晚上還有夜宴，明月松該告辭了。」

　　太妃這個時候哪裡會讓明月松離開，趕緊攔住他，「明丞相好不容易能來看哀家，怎麼能讓你就這麼走了。再給哀家吹兩曲，夜裡就留在我飛廉宮，一起吃個尋常飯才是。」

　　「可是……會不會有些不方便？」明月松擺出一副為難的樣子。他孑然一身，在楚國從不參與黨派之爭，在太妃娘娘的眼裡，就好像一朵一塵不染的荷花。

　　「明丞相多慮了，不過是個尋常飯。」太妃娘娘忽然抬起眼看了看明月松，「說起來，明丞相應該也認得的。哀家今日請了新上任的董清秋董大人。」

　　明月松睆然微笑，抿唇道：「認得。」

　　「不知道董大人此人怎樣？」太妃娘娘看似無疑地說著，「哀家聽說有人稱他為天下第一才子。哀家倒是想見識見識，怎樣的才子能比得上明丞相。」

　　明月松微笑不語，「太妃娘娘見著他就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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