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朝鳳華(21)_孤缽

二一

　　「這三樣是鐵棒、鐵錘和匕首。」董清秋臉上帶著微笑，終於看到上官凜也顯出疑惑之色，知道他終於也有了興致，「王公公和李公公雖然不是真凶，卻知道真凶是誰。清秋會問公公三遍，第一遍公公不回答，清秋就用鐵棒打公公的雙腿；倘若第二遍，公公還不說，清秋就用鐵錘敲公公的膝蓋；如果第三遍，公公還是不肯說，清秋就只好替皇上結束了兩位公公的性命。欺君罔上，搬弄是非，原本就是死罪。」

　　董清秋的話頓時讓在場的人色變。那兩個太監的臉色尤其誇張，豬腰子一般，四條腿都抖了起來。這個時候就算明月松向兩個太監使眼色，他們也已經不聽使喚了。

　　一個太監撲通一聲，又重新跪下去。董清秋只要再恐嚇一下，八成就招了，卻聽上官凜忽然出聲道：「好了，今日便到此。諸位愛卿先回吧。」他一開口就把這一段好戲活生生地給掐斷了。

　　董清秋有些失望地看向上官凜，卻只是換來他冷漠的眼神，「董卿，明日便可上任了。今日且回去好好歇息。」

　　上官凜倒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她自己參與的這個好戲，連鬧劇都算不上嗎？她又看了一眼明月松，他的神情也有些古怪。

　　明月松沒想到自己安排的這道難題會被董清秋輕易地解了。雖然上官凜事先並不知道自己的安排，但他一向放任自己，也會在其他人面前袒護自己。可是明月松沒想到董清秋來了，上官凜還是一如既往地袒護自己。

　　這讓他很意外。眼看著鬧劇要穿幫了，上官凜一句話就把這事給帶過了。上官凜對董清秋如此冷漠，這還真有些蹊蹺。難道上官凜把董清秋千里迢迢地召來，就是為了讓自己羞辱軒轅季的傳人？為了讓董清秋當芝麻綠豆官？

　　明月松不懂，董清秋卻懂。上官凜對自己的第一印象只怕是壞到了極點，即使董清秋之後的表現好，他也連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董清秋雖然懂，卻不甘心。她頗有些不甘心地迎上他的眼神。誰知道上官凜根本就不再看她，而是轉頭攜了明月松的手，「明丞相暫且留下，陪朕下完昨日的那盤棋。」

　　明月松臨風而笑，「微臣遵旨。」

　　第十一章狀元金鎖

　　唯獨這個上官凜，像是把自己罩在一個完全絕緣的瓷桶裡，無論你怎麼看，怎麼探尋，他都讓你無法琢磨。

　　回去的時候，文昌侯憋了一肚子的氣，剛剛回到府就迫不及待地破口大駡：「也不知道這江山是誰為他爭取來的。哼，如今站穩了腳跟兒，他就目中無人、狂妄自大，忘記當初的好了。好，我倒要看看離了我，你還能守得住這江山嗎？！」

　　文昌侯屏退了左右，只剩下董清秋及幾位心腹大臣在左右。

　　董清秋心情低落，卻不得不勸道：「侯爺息怒，為了清秋，不值得侯爺如此動怒。」

　　文昌侯看著眼前的董清秋，臉上竟毫無不快之色，不禁奇道：「董相公，你可是堂堂軒轅季的徒兒。你師父是我楚國的開國軍師，你是他的高徒，皇上卻不對你委以重任。這份恥辱，相公怎麼受得了？」文昌侯見董清秋並非他想像中的那般義憤填膺，更是不解地說，「更何況，今天董相公明明馬上就要逼那兩個太監把實話供出來了，可他卻拆你的台。哼！董相公，即使是老朽，都為董相公不值，皇上對你實在不公！」

　　董清秋淡淡一笑，當然不是上官凜刻意刁難自己，而是自己出乎他的意料，讓原本對自己有太多期望的他一下子跌入穀底。可是她當然不能跟文昌侯說自己讓上官凜太失望，所以他才封自己這麼一個小官。要是這麼說了，她以後還怎麼混？

　　董清秋這一路早已想好了藉口，現在見文昌侯問起，便壓低聲音在文昌侯身旁說道：「侯爺，您也說皇上如今站穩腳跟，自然想要培植自己的親信。侯爺在皇上面前一再替清秋說好話，皇上又知曉清秋到京城第一夜便宿在侯爺家中，自然猜得到侯爺您有心栽培清秋。試問皇上又怎會對清秋委以重任？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文昌侯眼皮跳動了兩下，冷哼了一聲，「你說得不錯。說起來，他翅膀硬了，這兩年也不知分了我多少權去，甚至一意孤行借那些文人之口，非要立明月松為丞相。」文昌侯認可了董清秋的分析，反倒是又輕鬆下來，「不過還好。大部分兵權都掌在我手中，包括宮中御林軍，京城京兆尹也都是我的人。」

　　在文昌侯的眼裡，楚皇上官凜還是當初那個靠他才贏了其他皇子、坐擁天下的傀儡皇帝，而眼下上官凜只不過是在皇位上坐得不舒服，才蠢蠢欲動而已。只要他稍微揮兩鞭子，上官凜自然會乖乖地坐好。

　　「侯爺說，兵權都在侯爺手中？」董清秋像抓到重點一樣，豁然開朗。

　　「自然！否則我豈容他封那個什麼明月松當右丞相？哼，那明月松也不過是個無甚權利的空殼子，我就當賣個人情給皇帝好了。不過兵權在我手上，我看他能怎麼飛。」

　　董清秋心裡暗喜，腦子裡飛快地閃過一個念頭，表面上則擺了擺手，「侯爺此言差異，侯爺兵權在握，自是巋然不動，但侯爺手下的左膀右臂，卻不見得能善始善終。皇上今日想分兵部尚書的權，明日就有可能藉故把京兆尹調離出京。難道皇上每說一件，侯爺就要阻止一件嗎？就拿清秋來說，皇上隨便用一個起居舍人就可以把清秋給打發了。時日越久，侯爺身邊能用的人便會如螞蟻搬家一樣，漸漸少去，終有一日，侯爺手上便再無可用之兵！」

　　文昌侯聽董清秋這樣一說，心中不禁一動，不由自主地就順著他引導的方向而去，「那董相公的意思是？」

　　董清秋掃了其他幾位大臣一眼。文昌侯會意地沖自己的心腹擺擺手，示意他們退下，董清秋這才敢附耳說了四個字，「取而代之。」

　　「不行！」文昌侯聽到董清秋說這四個字，還未及細想就脫口而出。這反應速度之快簡直把董清秋給嚇了一跳。文昌侯重兵在握，那麼皇宮裡的那個皇帝不過是個繡花枕頭。既然上官凜對自己因失望而厭惡，因厭惡而放棄了，那麼自己想要通過他來封侯拜相，當成大官，只怕有些難度。既然如此，那就只好說服文昌侯取而代之，到時候董清秋可就是一等一的大功臣，封侯拜相，指日可待。她想引兵滅孤竹國，才有機會。

　　可是看文昌侯現在的表現，似乎董清秋高估了他的魄力。

　　「這個說起來，皇帝雖然不聽話，到底是我的外甥。若是找別人取代，老朽又能攤得多少好處，也不過是平白背負了駡名。此計行不通的。」文昌侯擺擺手，看來在他心裡，不過是要保住自己現在的地位，真要他去篡位，連賊心都沒有。

　　董清秋不禁有些失望，沒想到文昌侯人越老膽子越小，根本就扶不起來。她也不過是一時興起的念頭，現在被他拒絕，便怎麼瞧這個文昌侯也不像是有皇帝命的。

　　董清秋也知道再勸已無意義，要是勉強為之，只會讓她功虧一簣，看來只有另闢蹊徑了！

　　「此計不通，清秋還有一計。」見文昌侯急迫地看向自己，董清秋眼睛一轉，「皇上故意疏遠清秋，蓋因清秋忠心于侯爺。倘若能讓皇上改變此想法，清秋雖不才，卻也不至於做一個小小的起居舍人，到時候，在明處清秋雖與侯爺不相往來，卻正因此而方便不少。若得皇上重任，反倒能幫侯爺更多，不知侯爺意下如何？」她說著，信心滿滿地看著文昌侯。

　　文昌侯咀嚼著董清秋的話，抬眼打量著這個年輕的才子。他相貌儀錶堂堂，恃才傲物，在明堂上的表現絲毫不遜于明月松，就連他的書童都能一鳴驚人。作為軒轅季的關門弟子，他定有著非凡的能力吧。

　　文昌侯微眯著眼，看董清秋充滿自信的笑，只覺得這才子周身都透著隱隱的神秘感。這樣的人，確實遠不止什麼起居舍人的芝麻綠豆官。只是這個和明月松截然不同的董清秋，靠得住嗎？

　　「要讓皇上改變對董相公的看法？老朽該做些什麼？」文昌侯儘管半信半疑，卻還是已然意動，在董清秋一席吹捧加表忠心的話後，默許了董清秋的這個方案。

　　董清秋心裡竊喜，表面上卻不動聲色，「侯爺無需刻意追求，只要碰著合適的機會，清秋自然會同侯爺商量。」

　　既然不能改變文昌侯，董清秋只有試著改變上官凜對自己的看法。在他眼裡，自己雖然又無正義感，又貪財好色，但如果能為他解決兵權和文昌侯這根長刺，一定會讓他對自己改觀吧？有句話說得好，不管是白貓黑貓，能捉到耗子的，那就是好貓！

　　第二天，董清秋就到吏部報道，正式上班。吏部的右侍郎在早朝之後引著董清秋再次入宮。

　　楚國的皇宮也和歷朝歷代一樣，分為內廷和外廷。從正面的午門進，一直到章華門為分界點，是為外廷，楚皇上朝和處理政務一般在此。章華門後章華宮，是楚皇的寢宮，外臣只能到此，再往後的內廷，便不允許踏足。除非像昨日一樣，上官凜邀請於御花園賞花，那是皇上的恩賜，另當別論。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