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兩隻前夫一台戲 | 上頁 下頁
一八


  推門出去,但見一個面白無須的公公站在門外,「陛下請沈小姐一併入席,沈小姐請隨奴家來。」

  我怔了怔,道了聲謝便跟著他去了膳廳,但見廳內原本的圓桌已不見,換了張長條紅木桌,皇帝坐于首位,右下首是裴衍禎,左面是我爹爹和宋席遠,桌子上杯盤碗碟各色江南美食琳琅滿目,正中一盆熱湯正冒著氣,十分乍眼。

  我斂眉福身,「民女參見陛下,陛下賜宴不勝惶恐,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不想,如今吃自家飯菜還要做受寵若驚感激涕零狀,真真是粒粒皆辛苦。

  一落座,便聽那主子發話了,「這魚湯剛剛上來,正是新鮮。曹公公,給沈小姐盛上一碗。」

  爹爹眉毛一抖,裴衍禎面色一變,宋席遠指尖一動,旋即兩眼一彎笑盈盈道:「聽聞這魚是今日陛下親自捕獲的,沈小姐好福氣能得陛下親賜羹湯,不知席遠可否亦沾得一點聖光,斗膽一求,嘗嘗這麟魚之鮮?」

  那曹公公氣定神閑地照皇帝的囑咐給我舀著魚湯。一廳之中除了湯入碗聲,半點雜音全無。

  但見皇上和煦地看了看宋席遠,半晌,嘴角一彎,笑道:「這有何不可?曹公公,沈小姐那碗湯便先給三公子吧,再另斟一碗給沈小姐。」

  「是。」

  但見宋席遠手指纖長握了小勺,稍稍垂首文雅地吹了吹熱湯,不動聲色舀了一匙送入口中,閉眼回味了一番,再次睜眼意猶未盡道:「果然鮮美。草民居於揚州二十餘年,第一次曉得鯉魚湯也能如此美味。」接著便十分捧場地將整碗湯一飲而盡,那模樣不知為何瞧在我眼裡倒有幾分大義凜然的樣子。

  皇帝陛下得了宋席遠的奉承,笑得十分受用。

  眼睛一抬,卻見爹爹和裴衍禎皆不著痕跡盯了宋席遠面色在看,裴衍禎想來筷子握得緊了些,骨節都有些泛白。

  約莫半盞茶的工夫,三人不知為何同時有些松了口氣的模樣。我莫名其妙瞧了瞧面色紅潤如常的宋席遠,低頭默默喝自己的湯。

  來回折騰了一日,我委實有些累了,吃完這頓掛羊頭賣狗肉號稱禦宴實則沈宴的晚飯後,洗涮洗涮便上床睡了。

  不成想睡至夜半,腹中絞痛,痛得我連聲音都快發不出,一伸手打翻了床頭的琉璃盞,驚心動魄的響動引來了外間陪夜的綠鶯。

  「小姐,小姐!你這是怎麼了?快來人哪!小姐要生了!」

  一時間,丫鬟、爹爹、姨娘、大夫、穩婆……人來人往,輪番進出……

  「可是要生了?」

  「沈小姐可是吃了催產的藥草?」

  「妙兒噯……」

  「小姐,快,加把勁!」

  ……

  我瞪著帳子頂,看著光影晃來晃去,恍惚覺著自己快要升仙時,聽得「哇」的一聲破曉啼哭。

  石破天驚。

  第十四章 元宵圓?溶血融?

  「恭喜沈小姐賀喜沈小姐!生的是位小公子!」那穩婆臉上猶帶血跡,樂得合不攏嘴,小心翼翼抱了一團棉花一般又小又軟的濕圓子放到我面前。

  我勉力伸出手用指尖摸了摸他的臉,毛茸茸的,似乎有些意趣,是以,我又摸了摸,不想,這閉著眼睛的圓圓忽地動了動,叫我鬼使神差地一眼便瞧見了那耳廓後的一顆淡痣……

  「抱出去給我爹瞧瞧吧。」我咳了咳,一開口一把嗓子嘶啞得連我自己都被驚了一跳。

  「是是是,老身這就去。沈小姐產後體虛須得好好休養。」那穩婆得了我的話,托著小圓圓樂顛顛便出了裡廂。

  「母子平安!給沈老爺、諸位姨娘們道喜!」

  姨娘們一陣雀躍,不曉得唧唧喳喳七嘴八舌在說些什麼,只聽得我爹聲如洪鐘開口壓過諸人道:「瞧這小模樣!怎麼小得跟顆沒包餡兒的湯圓似的!」

  穩婆笑了笑,「沈老爺莫急,小公子八月出世自然不比那些足月的孩子個頭大,民間有一說七活八不活,老身本以為此番凶多吉少,不成想沈小姐吉人自有天相,竟然生得比那些足月之人還要順暢,想來小公子定是福星轉世,往後仔細調理,長大些個頭必定不輸他人。」

  「好好好!」爹爹聽了穩婆一番舌燦蓮花,似乎十分高興,爽快道,「打賞!今日人人有賞!陳婆更要重賞!」

  「多謝沈老爺,多謝沈老爺!」穩婆忙不迭地一串兒謝。

  緊接著便聽一陣「劈裡啪啦」震天雷響,想必是姨娘叫人在大門外放爆竹慶賀。我已倦極,竟覺著這綿綿的鞭炮聲像極小時候娘在床頭哼的小調,不消一會兒,便迷迷糊糊睜不開眼,跌入一片黑甜鄉。

  不曉得睡了久,昏天黑地之中似乎夢見了一個人,同往常我生病時一般,徹夜不睡地倚靠在床頭,時不時伸手輕輕地撫摸過我的臉頰,仿佛這樣摸一摸便能均分了我身上的病痛,「叫你受苦了……將來,我一樣一樣皆替你討回來,好不好呢?」不高不低不急不緩的聲音徐徐入夢,似真似假……

  待我睡飽餓醒再次睜眼之時,日頭已爬得半山高,綠鶯正踮著腳尖輕手輕腳在掛簾子遮光。

  我咽了咽嗓子,對她道:「別掛了,我有些餓,你去與我拿些吃食來。」

  綠鶯回頭瞧見我醒了,欣喜道:「小姐,你可醒了,這都睡了將兩日了,大姨娘正說再不醒便要掐你胳膊將你叫起來,唯恐小姐餓著,這不,桌上的飯菜才剛送來,都還熱著呢。」

  我轉身正待起身,卻不防瞧見枕頭旁端端放著個還不如枕頭大的小湯圓,小臉小手小胳膊小腿兒,嘴角秀氣地抿著正斂眉閉眼睡得一派斯文祥寧。叫我不由得心中一癢,想伸手撓一撓他,又覺得這樣做似乎有些缺德,坐著天人交戰了一會兒,不防聽得綠鶯一旁撲哧笑了一聲,「孫少爺睡得不比小姐少,小姐若想抱,一會兒用好飯才有力氣抱。」

  我一想,也是,遂半坐起身,綠鶯將飯菜用個托桌放了擺到床上,從不曾餓過這麼長時間,我一時吃得十分歡暢,連平素裡嫌油膩的東坡肘子都啃得溜溜香。

  一邊吃,一邊聽綠鶯在我耳旁一邊舀湯一邊絮絮,什麼三公子不管不顧自己有恙在身當夜便坐了馬車趕過來,舅老爺乾脆連馬車都沒坐,是自個兒駕馬跑過來的,順帶慨歎了三公子不曉得生了什麼毛病,一臉虛白,走路腳都飄得有些軟,又道舅老爺騎馬如何如何地鞭如疾風快如閃電英姿颯爽,只可惜,聽說我爹一個都沒讓進園子,皆擋在了花廳外,客氣地敘了兩盞茶便都打發回去了。

  所謂聽著,權當下飯的菜一併吃進了肚子裡。

  將養了幾日,整日裡不是吃便是睡,若不是偶爾湯圓難得醒來的時候能逗他一逗,我已悶得快要成塊黴豆腐了。今日瞧見外頭天氣正好,也無風,遂攛掇小姨娘扶我到園子裡散散心。

  一路嗅著三月花草香,我一邊慢慢挪著步子,一邊時不時在小姨娘滔滔連篇的八卦絮叨空隙裡插上一句「哦」「嗯」「啊」,身後,綠鶯抱著湯圓亦步亦趨跟著。

  都說江南春色盡收沈園倒也不假,沈家多少代真金白銀砸在這園子裡,網羅了多少能工巧匠給修出來的園子,能不美嗎?當然,我以為我們家園子美倒與那花花草草春色什麼的無甚關係,最美在於錯落放置的太湖石,行走其間,有種曲徑通幽的靜謐之感。

  然,不想今日這曲徑非但通「幽」,還通到了龍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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