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狼煙起,胭脂滅 | 上頁 下頁
九九


  「痛!」她沒有反抗他的動作,情不自禁地表達著自己所遭受的折磨。

  燕陌當然知道她有多痛,只看她身上隱隱透過薄紗衣露出的那些長長的褐色痕跡,就知道她傷得有多重,再加上流產……孩子的父親是誰?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霧烈營?寒山一別後,她都經歷了什麼?一連串的問題終於在重逢後的喜悅中浮現出來,他漆黑的雙眸悄悄聚集起些許疑問。

  看他不說話,胭脂有些緊張,用指尖輕輕撓了撓他的掌心,裝作頗有些幽怨地瞧著他。

  沉默了一會兒,燕陌還是猶豫著開口,「胭脂,告訴我。寒山一別後,你都經歷了些什麼?」這恐怕不只是他一個人想弄清楚,更是所有人都想弄清楚的問題。他心裡一直有她,一直希望她能回到自己身邊,陪伴他一生一世,做他的妻子,做霧烈之後。現在,他完全有能力抹掉她康皇之後的地位,給她一個全新的身份,讓屬於他們倆的人生旅程有一個完美的開始。但這麼做的前提是他必須解開籠罩在她身上的這些疑問,否則就算他貴為帝王,也無法向群臣交代。

  聽了他的問話,胭脂有些犯暈。寒山?寒山是哪裡?她從他話語裡捕捉到這個信息,思索著該怎麼應付他的追問。她心裡明白,就算他不問,剛才離去的那一群人也會問。只是現在,她該怎麼回答呢?他們口中的那名女子究竟有什麼樣的背景?就算要裝,也必須裝得不露破綻才行。如果被揭穿,就只有死路一條,那樣她就再也見不到心愛的桓。不知道桓現在做什麼呢?他是否知道自己落于敵手?假如他知道,會來救自己嗎?又或者他根本就不知道,說不定正和景妃逍遙快活呢!想到這裡,她不禁有些黯然。

  她才剛醒,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自己便迫不及待地問東問西……燕陌看到她的臉色,心一疼,趕快找臺階下,「我太高興,太心急了,差點忘記你傷重昏迷剛醒,不應該問你這麼多問題。」不管事情有多糟糕,他都堅信自己一定能接受。就算他不是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也沒有什麼。因為她曾那麼捨生忘死地為他和霧烈國付出,也因為她已在他心中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

  聽他說完,她暗暗松了口氣。雖說傷重說不了話這個理由能拖延一陣子,但拖延終歸不是辦法,她不可能總是回避,以後應該好好想想怎麼打消他及眾人的疑慮才是。不過眼下首要的是養傷、恢復體力,弄清自己身處何地,怎樣才能全身而退等問題。

  「皇上,奴婢按娘娘的吩咐為您送衣物來了。」帳外響起侍女的聲音。

  「進來!」燕陌拍拍胭脂的手,回了話。

  娘娘?這麼說先前那名美若天仙的女子是他的後宮妃嬪?從睜眼醒來的那刻起,她就必須認真留意這裡每一個人的話語。要想活著走出霧烈大營,必須謹慎以待。

  一名侍女捧著衣物走近,燕陌放開胭脂的手,站起來,絲毫不避諱地隨手解下腰帶,脫下身上已沾了湯水的外衣,露出精壯結實的上半身。

  「啊——」胭脂啞啞地叫了一聲,滿臉通紅,趕緊別過眼看向其他地方。除了桓,她還從未見過其他男人袒露身體的樣子。

  燕陌回頭見她這般模樣,爽朗地笑起來,邊笑邊朝腰上、右肩上比畫著道:「胭脂莫羞。看,我身上,這兒……這兒的傷可都是你為我包紮的!你那會兒為我拔箭的時候,可是勇敢得很呢。」

  聽他說得跟真的一樣!胭脂收回目光,瞧見他身上的傷痕,心頭一陣發緊。那傷……尤其是他右肩上的傷,必定是深入肩骨的!若真是拔箭……那種痛楚並不比她現在所受的痛楚輕。看來他的確如祝融所說,絕非等閒之輩。假如照他所說,那個叫做「胭脂」的女子看來是曾救過他一命。而且看他的表現,似乎是非常愛戀那名女子,並且兩人到了生死相許的地步。

  「在想什麼?」一恍神,燕陌已穿戴整齊站在她面前,同樣羞得滿面通紅的侍女早已退下。

  微微轉了轉頭,她收回心神,暗自嘲笑自己竟然在想這個與自己有家國仇恨的男人怎麼會與桓如此不同。是的,從醒來看到這個男人起,她就一直在打量他,一直在拿他與桓作比較。桓的尊貴氣質與生俱來,是讓人只看一眼就淪陷進去的那種美,而燕陌則有一種仿若被風霜侵蝕過的氣質,越看就越想看下去。但他們又有共同的地方,都是身為一國之君,都擁有超強的號召力和無與倫比的霸氣。

  未等她做出反應,有人沖進帳來,「皇上,臣有緊急軍情上奏!」是席舒。

  這時,軍醫帶著侍女也掀簾進帳,侍女手裡還端著託盤,藥味頓時四散開來。這藥味兒聞上去……似乎全是用於補血益氣的藥品。她一聞就猜了個七八分准。記得剛進宮為妃時,她整個人幾乎等於藥罐子,每天就見御醫一撥兒一撥兒地端著湯藥往她宮裡送,時間長了也懂些藥理,再加上沒事就翻閱典籍,知道的也就更多。可是,眼下這藥味兒……

  「胭脂,你先喝藥,我去去就回!」燕陌滿是歉意地道,招手讓軍醫、侍女近前服侍,自己則依依不捨地跟席舒一道離開。

  「小姐,您該用藥了。」侍女端著湯藥湊過來。軍醫賠著笑立在旁邊,目光殷切無比。

  那藥的確不是一般的湯藥……胭脂只配合著喝了一小勺,就再不肯喝下去。她要弄清楚,為什麼他們送來的藥這麼名貴,特別?似乎是……她不敢往下想,越想越覺得自己好像在醒來之前失去了什麼,越想就越覺得不對勁。

  「小姐,您的身子弱,不喝湯藥怎麼成?」

  「是呀,小姐!您看皇上都急成什麼樣了?瘋了似的從麗城趕來見您……」

  「你……你們……告訴我……這是什麼湯藥?」面前這些人一定有什麼事瞞著她,她必須弄清楚真相。為什麼自己喝的湯藥那麼像孕婦產後喝的藥?

  「小姐,」侍女說話時不自覺地看了看身旁的軍醫,然後一鼓作氣說下去,「這只是調理內虛的普通湯藥,您還是都喝了吧。若不然一會兒皇上回來,奴婢一定會受罰。」

  「撒謊!」胭脂聲音尖銳,轉頭朝軍醫看去,發現軍醫竟不敢正視自己。

  「小姐……」侍女乞求地道。

  胭脂別過頭,恍若未聞,理也不理,急得軍醫和侍女大眼瞪小眼,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我來吧!」只聽一個溫柔的聲音說,然後一雙粉嫩的手接過侍女捧著的藥碗。來人輕坐於床沿,「軍醫所開均是對症良方,您若不珍惜自己,就是不珍惜皇上對您的一片深情,何苦呢?」

  燕陌的天仙妃嬪?胭脂的好奇心被勾起,抬頭看去。只見範霜一手端湯藥,一手用勺子輕輕攪動,正溫婉地看著她,「其實我都不知道應該怎麼稱呼您。」

  一個「您」字頓時勾起胭脂想要收集更多信息的興致,立即殷勤地看向範霜。

  見胭脂換了種眼神,範霜粉臉舒展開來,示意侍女取來靠墊幫助胭脂換個姿勢,然後才語氣幽幽地繼續說下去,「其實我很羡慕您!」

  羡慕?受到如此折磨的人還有什麼可讓人羡慕的?胭脂覺得範霜的話有些好笑,她打量著範霜,閉口不言。

  「雖然所有的人都認為您已不在人世,可您卻一直活在了所有人的心中。在霧烈國子民的眼裡,您是高貴的康皇之後,是勇敢的武士;在康皇的眼裡,您是他願意珍愛一生的妻子;在烈皇的心裡,您是他時時刻刻惦念著的女子;您是霧烈國傳奇性的女子,將被人們世世代代傳頌下去……您擁有著無數人的尊崇與敬重。」范霜平靜地看著胭脂,眼神親切,溫柔。

  聽了這些讚揚褒獎的話,胭脂心裡稍微有了些底兒,若他們口中所說的女子真有如此地位,那豈不是對自己更有利?

  「世間女子能及得上您十之一二的,極少。即便是我這樣的,說起來是嫁入皇室,位及貴妃,而且還是皇上唯一的妃嬪。可再美的容顏終究會老,百年之後也不過是紅顏白骨,千百年後不會有人記得我是誰。但是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卻會一直記得您——勇敢而仁愛的胭脂。並且,皇上的心全在您這兒!不管您在還是不在,他都不可能將心分給其他任何人。」範霜說著,遞了一勺湯藥到胭脂唇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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