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煙起，胭脂滅(80)_安安

八〇

　　「你起身吧！」見樂延還跪著，燕陌伸手去扶，「難得你忠心耿耿，向朕直諫。你與群臣所擔憂的問題，朕其實非常明白，朕只是一時半會兒還接受不了這麼快就得另娶他人的事實。大概，這就是身為帝王的悲哀吧！」

　　「這麼說，皇上是同意立後納妃了嗎？」正起身的樂延緊追著問，雖然知道這麼做不妥，像是在逼君就範，卻不得不這麼做。

　　「朕不願意，卻不得不同意，否則怎麼向先祖們交代，怎麼向你們以及百姓交代？」燕陌苦笑著道，個中滋味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聽他這麼說，樂延一骨碌爬起來，快言快語道：「既是如此，臣回營後立即將初選秀女名單呈上。」

　　連初選名單都已經準備好了，可見這幫臣子是早就準備好了，只等他點頭而已！並不感到意外的燕陌立即隱去笑顏，心想該來的就算刻意推脫也依然會來，便妥協地道：「一切從簡吧！」

　　諫言成功，但樂延並不像預想的那般高興，心情反因見君王悶悶不樂而更加壓抑，低應一聲，「是！」

　　「派去寒山的人回來了嗎？」在此之前，燕陌已經將這問題問了無數遍，可每一次得到的都是令人失望的答案。

　　……樂延不敢回答。

　　「尚未返回，是吧？」燕陌自問自答，然後又問，「派去蒼都的探子呢？回來了嗎？」

　　……樂延再次沉默。

　　「也尚未返回？」燕陌提高音調道。他一直想，既然奚桓能逃過那場雪崩，也許會有奇跡……胭脂還活著……儘管這樣的假設他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卻還是希望能有奇跡。隔了好一會兒，他才又對不敢言的樂延道：「朕只是太渴望奇跡了！」

　　「臣理解。臣又何嘗不希望有奇跡？假如她還活著……」一刹那，樂延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拍拍樂延的背，倨傲的燕陌將臉仰向天空。據說這樣做，眼淚就不會往下流！然而這行駛如飛的小舟，與流逝如梭的時光一樣，載不動兩人共同的哀愁。

　　第二十六章相見不相識

　　霧都，蒼隱軍大營中軍大帳。

　　與眾臣議完軍政要事，奚桓剛起身，準備親自前往各大城門仔細巡查一番，突然帳外傳來士兵無比急切的稟報聲，「報——」他只好又重新坐回了主位，斜睨右側的禹浩幾眼，猜想著又發生了什麼事。

　　時值正午，帳外驕陽似火，帳內又悶又熱，原就一頭汗水的禹浩聽得這聲稟報，心頭不由得一顫，朝身邊小卒使了個眼色。

　　與此同時，分坐在帳中的幾名全副武裝的軍將皆面色愕然。只右平衛將軍祝融相對鎮定些，端起茶杯飲了口茶。

　　那小卒出了帳，很快就領進一個滿臉通紅、衣衫汗濕得幾乎快滴出水來的魁梧士兵。此人一進帳，徑直走至帳中心，面向奚桓單腿半跪，氣喘吁吁地道：「稟聖上，敵營前鋒部隊近兩萬五千人今晨突然向前急行軍，朝我方壓近，目前意圖不明。」

　　禹浩登時心驚，卻仍神色如常。

　　倒是奚桓從坐椅上呼的一聲站起，陰鬱的臉刹那變得容光煥發，「果然不出朕所料，燕陌要開始行動了！」

　　「聖上，唯今之計是堅守各大城門，對進出之人嚴加盤查，以防敵軍奸細混入我軍。」祝融清醒地道。

　　「大熱的天，探信不易。來人，賞他一壇好酒。」奚桓對祝融的話並未有任何表態，反開口賞賜士兵。

　　那士兵趕緊謝恩，興高采烈地領賞去了。

　　帳內一下子安靜下來。過了一會兒，禹浩搖著羽扇，聲線平穩地道：「聖上，請聽臣一言。霧都甚大，僅外城城門便有十二座之多，再加上大大小小的水路關卡，守城壓力巨大。我軍共五萬人駐城，兵力不得不因城門眾多而分散。雖然在守軍人數部署上已有主次輕重之分，但單座城門的守軍依然算不強勢。再者，這畢竟曾是敵軍的都城，雖然我軍攻入之後，已極力善待民眾百姓，可敵軍一旦散佈攻城信息，民心一定會被動搖。」

　　「軍師所言甚是，祝卿所言也並無不對。朕擔心的是，自從莊卿敗北失去麗城之後，敵軍氣焰日漸囂張，雖然朕親至此處，加上祝卿平素治軍嚴謹，對穩定軍心起到了一定的積極作用，但士氣相對低迷仍是不爭的事實。另外，敵軍經過麗城一戰，通過收編，目前已增兵至四萬人。假如在平原上開戰，我方略佔優勢，只要戰略戰術運用得當，應能得勝。但正如軍師所說，因為霧都城池很大，我們不得不分散兵力。而對敵軍而言，他們則可以採取快、狠、准的方法，集中兵力攻打一點，進而在我軍的防守線上撕出一個口子，以此作為基點，推進戰爭形勢的變化。」

　　「聖上英明。」幾個軍將聽得極認真。

　　「你們都過來！」奚桓攤開桌上的地圖畫卷，招手讓帳中人都聚攏過去，指出最有可能受到攻擊的城門，「你們看，這是整個城池的地圖。北面是一片起伏的小山脈，雖然比較容易藏身，但如果藏大批量的士兵則比較困難，加上北面乃霧烈皇室的陵墓所在，受到攻擊的可能性相對較小。另外，西面為我軍後方，我軍駐在赤奴城的軍團隨時可以由此增援，也不可能是燕陌攻城的主方向。目前，正南向為霧都水路閘口最密集的地方，敵軍又位處正東面，因此也就是說正東城門以及正南城門最易受到強烈攻擊。」

　　幾位軍將連連點頭。禹浩摸了摸下巴，也表示贊同，卻提出一些異議，「皇上，您說得極是，但臣突然又有了新想法，我軍是否應該單獨抽調一部分兵力作為靈活的應急所用？」

　　一聽這話，奚桓幽黑的雙眼突然一亮，「繼續說下去！」

　　「臣的想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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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帳內君臣無隙，正在進行激烈的討論。忽又有軍士在帳外大聲傳報，「景妃娘娘到。」

　　討論聲戛然而止，奚桓的臉一下子拉長，「軍營要地，她來做什麼？」

　　站在奚桓旁邊的祝融也被通傳之聲嚇到，立即打圓場道：「聖上，臣這就出帳讓娘娘回宮。」

　　「讓她進來！」奚桓晶亮的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層淺淡的霧，讓人看不清他的真實想法。自從景妃到霧都後，他每每以軍務纏身、身體不適為由，拒絕見她。想不到她居然找他找到軍營裡來，若再不見，也顯得他太過冷酷。

　　正走向帳門的祝融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尷尬地杵在原地，暗自為妹妹捏了把汗。

　　一陣環佩叮噹之聲後，香風襲面而來，景妃親自提著食籃站到了眾人面前，身後跟著兩個貼身侍女。見了奚桓，她身子一傾，優雅地行了一禮，「臣妾見過聖上。」兩侍女也立即跪下行禮，頭埋得極低。

　　「暑天酷熱，愛妃不安靜地待在宮中享受清涼，到軍營來做什麼？」奚桓不怒亦不笑，很是平靜地問。

　　「伏暑酷熱，聖上整日操勞，也應注意休息。臣妾今日在宮中碰到御醫，說是您的隨侍忘了為您帶湯藥，臣妾就特地將熬好的湯藥給您送了過來，還稍帶了一些清涼羹湯……」

　　「聖上，容臣告退。」禹浩與幾個軍將見勢接連告退。祝融則是警醒地看了還未得赦起身的妹妹兩眼，十分不安地請辭退出帳外。

　　沒了外人，奚桓走下坐台，踱著步子在景妃身側繞了好幾個圈，卻一言不發。

　　「聖上，臣妾日夜擔憂您龍體欠佳，寢食難安，所以才冒昧前來軍營。請聖上念在臣妾服侍您多年的分上從輕發落。」久跪不得起身，景妃如芒在背，冷汗直冒，卻說得句句在理，冠冕堂皇。

　　「起來吧！」奚桓冰顏稍緩，扯動嘴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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