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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宣針緊攏著眉,一下躍上馬車,只一手停下了馬,便甩開簾子進去,一望見裡頭孫永航血染春衫,渾身抽搐的模樣,不由咒道:「這混小子!這麼亂來!」

  駱垂綺一見是他,淚不由掉得更洶了,「神醫!神醫!求你救救他!一定要救救他!」

  杜遷趕忙過去拉住駱垂綺,讓宣針馬上處理傷口。這麼忙了大半個時辰,宣針才坐倒在車板上,抹了把滿頭的大汗。

  「神醫……」

  「怎麼樣?」

  宣針瞅了眼駱垂綺,撇撇嘴,「這兩夫妻真是的……都一般模樣!見著對方有危險了,都要生要死的!尤其這個孫永航,碰上了你,」他往駱垂綺這兒一指,「簡直就成了個地道的瘋子!」連命都不要了!真險!「好啦!一時半會兒是死不了啦!但再出一次狀況,我可保不准。」

  馬車載著孫駱二人,終於仍是回到了蒼壁。孫永航又開始了昏迷,但此次是因為脫力,總不至於大險。

  杜遷也瞅了這個時機找來了駱垂綺,「垂綺,為師慣來看人不錯,這孫永航,的確將你鏤在心上,那麼你呢?」

  駱垂綺目光低垂,也不閃避,直白道:「我也是將他鏤在了心上,『生死契闊,與子成說』,他的命我的命,早已拴在一起。」

  杜遷點了點頭,繼而拍了拍她的肩,「那又何苦折騰彼此?」見駱垂綺黯然,他又道,「為師不是在勸你原諒或不原諒誰,為師勸的是,你要珍惜你所想要的,問問自己的心,你要的是什麼,然後權衡利弊,能否得到,如能得到,何苦放棄?如能得到,為何不惜?人生,永只這麼一回,不要相信什麼前世來生,你與他,也不過這一世。恨他,要抓緊時機;愛他,亦要抓緊時機。」

  駱垂綺一怔,思及那鬢間的幾縷白髮,是呵,人生,永只這麼一回,不知前世,不算來生!她與孫永航,也就只糾葛這麼一生啊。

  將養了近兩個月,孫永航總算是康復了,也因為拿下蒼壁與尚黨,亞茲曆單于終於向碧落求降,孫永航于邊關留了五萬兵馬,也便班師了。回朝自然封賞加爵,經由這一回,孫永航在述職時避開了「青虎符」,女皇見他不提,心中憤恨,卻也無奈,且身子已趨衰敗,只靠著巫策天的聖藥拖著,三年之時,女皇很清楚只剩下了一年不到了。

  孫永航依舊手握著天下兵馬大權,且由他一手帶出來的大將個個驍勇,不但鎮守要塞,且深受軍心、民心擁戴。最令女皇頭疼的還是麟王,據聞麟王似乎與突利暗中有所往來,因而守著瀛州的孫家是更動彈不得。

  種種憤懣鬱積,女皇病勢愈重,朝會也暫時停了下來,端王本還想對孫永航挑些毛病,然一見女皇都屈他之威,也不由軟了。

  回到天都,一切問題的實在也便都擺回到兩人面前,待正事一落,孫永航便去了趟秋芙院。

  冷清中帶著殘敗的院落,與他離開之時已然迥異。孫永航看著,歎了口氣,揚聲一喚:「柔姬。」

  趴在窗前的柔姬似是恍惚了一下,抬眼一望,庭院中赫然立著孫永航。她起身,卻只是怔怔地站著,什麼話也說不出。

  倒是春陽,一聽著聲,立時奔了出來,見是孫永航,忍不住淚就湧了出來,啞著聲道:「姑爺,您可來了!」

  孫永航斂了眉,「柔姬,我有話與你說。」

  柔姬心一涼,繼而哼笑出聲,「終於要來了麼?」她滿目是淚,然而卻帶著冷笑,她走到孫永航面前,「自備了那份信始,我就等著了,等了近三年,終於算是等著了!」

  孫永航避開她的淚眼,「我在都近郊的昌和縣制有一處別業,也備了丫鬟下人,你……過去,於你只好不壞……」

  「不必跟我說這些!哪怕那兒不好,如今的我,還能說個『不』字麼?」

  孫永航吸了口氣,猛地正視她,目光肅然,竟無愧也無恨,看得柔姬更添一重悲愴,「柔姬,人,都需為自己想要得到的付出酬償。我是,你也是。」

  那滿目蓄著的淚終於滾滾而下,原來,自始至終,不但駱垂綺的眼中無她,就是孫永航,這個為之育了一子的男人眼中,亦沒有她。她,真的只是做了回看客麼?落幕之後,連喝一聲倒彩亦無人理會!

  孫永航回頭對春陽道:「好好照顧你的主子!荻兒仍住在府裡,每十日,我會派人送他去別業!」語罷,他轉身即走。

  成剛與溶月的婚事總算要辦了。這件大忙事,駱垂綺自然是嫁妹妹的心思,趕著給她繡褥子,孫永航眼見他們一對成了,也由心底裡開心,自然也分外著力。菁兒一聽了溶姨竟要與項叔叔成親了,開心之餘還吵著要和荻兒一起當花童。

  這日,駱垂綺拿著兩人的名帖正要去東昶寺給問個吉時,因曆名忙著採辦各式婚慶之禮,便只是另叫了個下人備兩車子載著駱垂綺過去。誰知這車卻大路上忽然動不了,那老僕急得什麼似的,駱垂綺見離得不遠了,便給了他一些錢,叫他去修了再來等她,便步行去東昶寺。

  據說討吉時要搶在第一個方為最好,因此這日駱垂綺去得特別早。青鴛拎著竹籃子,伴著她慢慢走著。雖是早,街上卻早有賣菜的人家擺出了自家的菜,亦有僧人下山買菜的。

  駱垂綺剛走過山階,就聽見一名僧人正向一位農婦買蒜。

  「你這大和尚怎麼不戒葷?」

  「大蒜有益於人,雖屬葷腥,亦不妨多吃些。」

  「大和尚道理還真多!你既是出家人,哪還管有不有益呢!」

  「呵呵,長保有用身,普度紅塵人。方外之人理應無所介懷,既于世間有益,又何必拘泥?只要長遠之功抵得過便是好事了……」

  「哈!大和尚老講道理,我個賣菜的婦人,不懂!」

  「呵呵,有心人自然聽去!佛,講求有緣人!呵呵呵……」

  淺淺幾句話,然于駱垂綺卻不啻於醍醐灌頂,直覺前額時有些許東西要噴湧而出,令人恍惚。青鴛卻渾然未覺駱垂綺的神色,只當她走不動了,不由道:「少夫人,可要快些了呢!那半仙據說開攤得早,被人搶先了可就白費了今天了!」

  仍有些未完全理順的心思叫青鴛這一說,便暫且給擱置了,駱垂綺茫然順著青鴛一步步登上臺階。

  問了吉時,主僕兩個倒極是開心。正想出殿回去,青鴛卻剛好撞了一個人。

  嵐袖打量著一身素淡清雅的駱垂綺,良久,才微微一禮,「原來是孫夫人。真巧!」她瞅了瞅駱垂綺手中的吉時名帖,嘴上噙了抹別有深意的笑容,「那徐半仙靈的可不只是問時,他的解簽也是一絕哦。」

  駱垂綺抬眸看她,溫溫雅雅一笑,「紅塵中人于紅塵之事,本就是隨心而論,解簽,亦不過問心而已。」

  嵐袖彎眸點點,忍不住贊了句,「孫夫人到底是通通透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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