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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呵呵。」孟物華淺淡一笑,「卑臣只是聽說,也不知確不確實……這個孫永彰不知怎地得罪了駱夫人,您也知道駱夫人的本事,這麼個清傲的人,若真惹怒了她,也真是自己找死了……」孟物華欷歔感歎了一番,只把話點到。

  這一日,戰事又傳來捷報,女皇特命台諫左拾遺孫永勳前去宣讀表彰,也算作是孫永彰一案的安撫。旨意一下,孫永勳回到府裡,就被爹娘叫了過去,於寫雲不但給小兒子打點了行裝,同時也給孫永航添置了幾件內甲幾件冬襖,叫小兒子帶過去。

  邊準備,於寫雲亦邊囑咐,「勳兒,這幾件是你的!這五件就給你哥!唉,這在外行軍打仗的,總要多小心!刀光劍影的,真不知……唉!北邊的天冷得更早,別貪涼!啊……還有這些!」於寫雲又翻出幾瓶藥也一併塞入包裹,「這打仗肯定有傷有痛的,這藥是托宮裡的御醫制的,好歹也叫你哥備在身上,記住了沒?」

  「嗯。放心吧!娘!」孫永勳點了點頭。

  一邊的孫騏皺著眉喝了口茶,又覺這味兒總不對自己的口,便一手推在邊上,「勳兒,你到了那邊給航兒說說,叫他看看能不能救救彰兒,總是自己的親弟弟!」

  孫永勳一聽這茬,馬上抬頭回道:「為啥要說?大哥不早回過信來了?三哥哪有這麼做人的!根本就活該!要我是大哥,我也不會救!」

  「混賬!有你這麼說你三哥的麼?」孫騏一聽又怒,「他怎麼也是你親哥!」

  「哼!」孫永勳撇頭哼了聲,「哪有自己親兄弟欺負嫂子的?」這根本就不是人!他沒這種哥哥。一想起孫永彰那檔子齷齪事,他又免不了想到駱垂綺,那高高在上的大嫂呵,怎麼受得了這種委屈?這幾年下來的冷待,大哥雖有苦衷,可那又怎麼樣呢?看不到照顧不到,即便背後有這樣那樣的維護,那又有何意義呢?孫家不該那麼對她的,大哥也不該這麼對她的,如果,如果……她能自由的話……

  孫永勳強自按捺下這種念想,默默整理著包裹。

  臨出行了,曆名也托這位勳少爺捎去幾封信,孫永勳自然問起駱垂綺的近況。曆名素來對這位勳少爺頗有好感,因此見了他也沒有多作隱瞞,見他神色間有些關切,想來也應讓航少爺知曉,就將那日的事說了。

  孫永勳聽得微吃一驚:「我,我大哥居然還寄了封信給大嫂?他給爹娘已經說清了啊!怎麼又會給大嫂說這些話呢?真是的!哎!三哥那是混人!大哥也怎麼跟著混呢!」

  曆名也歎了口氣,「唉,這回是更麻煩了!嗟!」

  「我去跟大哥說!」孫永勳抿了抿唇,登車而去,心中已然有了番決斷。

  七月二十三,天都烏濛濛的開始下雨,信王畢竟年歲有些大了,且早年征戰時也落下些病,這半年來的冷落打擊又使得他驚驚吒吒地過了段日子,過了七月,他就沒再下過床了。

  這病勢來得如此之洶,讓媯滄急壞了,延請了宮中的御醫來看,卻都搖著頭走了,媯滄心都涼了。

  這消息自然也傳到了女皇耳裡,近幾日的陰雨悶熱本使得女皇自己身子也不大爽快,又翻起舊疾,御醫說了好幾回要靜養靜養,然而真要養又如何能夠?匈奴兵馬仍與孫永航的軍隊膠著,府兵制又才起行,各方政務堆積如山,又哪來的靜養!

  因此當信王病危的信兒傳到,女皇一時連晃了三晃,經著效遠扶著才緩緩坐於榻上。默然半晌,女皇仰起臉來,已是滿臉淚痕,「朕本就只有這麼一個親哥哥,當年第一次上馬,還是他抱著朕騎上去的……戰場上,他還為朕挨過一槍,那創口整整養了三個月才好……」

  效遠沉著氣肅立一邊,靜靜地聽著,女皇痛泣了一陣,終於慢慢克制下來,效遠立時絞了塊帕子奉上,溫言道:「皇上,也別太傷心了!還是要保重身體。」

  「唉——人都到這個份上,還爭什麼呢?」女皇長歎一聲,「擺駕,朕要去瞧瞧他!」說著就要站起身來,然而一站卻覺得胸口有一股氣直往上湧,沖得頭腦熱哄哄地一陣,喉中作惡,一張口就噴出一口血來。

  「皇上!」效遠急奔至身前,一見那滿手的紅血,把眼都瞪得老大。

  倒是女皇相當鎮靜,雖看了這血心中冰涼,但立時一手止住了想要去喚人的效遠,壓低著聲音道:「別聲張!咳咳,你去準備一下,朕要更衣。」

  效遠看著女皇,咬了咬牙,終於還是去準備了。

  「皇上,信王府到了。」

  「嗯。」女皇由效遠扶著下了輿,媯滄早開了中門候著,此時正下著大雨,媯滄連忙打了傘迎到跟前。

  見著女皇下輿來,媯滄早已眼淚迎眶,抖著聲泣道:「皇上……姑姑,父王他,他……」

  女皇一陣心酸,立時緊緊抓住了媯滄的手,「走!進去看看你父王!」

  病榻前,信王原本健朗的身體已消瘦不堪,兩頰像被抽幹了似的,整個人只剩下躺在床上喘息的份,喉嚨裡隱約聽見那「呵呵」的嘶聲。

  女皇瞧得心中酸痛,連搶了幾步上前,「信王……哥!是琇兒來看你啦……」那聲音哽咽在喉間,已然聽不真切。

  信王雖病得重,然而神志卻還有些清醒,此時隱約聽見有人喚著他,還是那久遠得早已磨滅的記憶裡的喚聲,他緩緩張開眼,眼前蒼老的面容似與記憶裡那個英氣的妹妹身影相重合。「琇,琇兒?」

  「哥!哥!」女皇撲倒在信王身上。

  「琇兒,琇兒!」信王似是瞬間抽去血肉的蒼老枯瘦的手輕輕拍上妹妹的背,「咱們兄妹幾個,到底為了什麼啊……」他似是忽然來了力氣,奮力掙著坐了起來,「琇兒,你難道真以為哥哥要搶你的權麼?你真這麼以為麼?」

  女皇抹了抹臉,當聽到這句話時,方才難以自製的情緒瞬間就穩了下來,「哥哥,我也不瞞你,有時身在這個位子,許多事,就不得不為了。你,你別怪我!」

  「琇兒,哥不怪你!哥從來都沒怪過你……哥只是恨,恨那個挑撥了咱們兄妹手足之情的人!那個駱垂綺!」信王說著這三個字,竟似用了全身的氣力似的。

  女皇一怔,「你也知道駱垂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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