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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嗯!」立刻點頭。

  「那就得喝藥。」

  「不要!娘——不要!」馬上搖頭。

  「那就不吃桃米餅。」

  「不要——娘——桃!桃米餅!」小菁兒摟著娘親的脖子一個勁兒地晃,見娘親無動於衷,就朝邊上叫著「月姨——姨……」

  「不用看你月姨!吃桃米餅就得喝藥!哪,只要咱們的小菁兒晚上喝半碗藥,那娘明天還讓你吃桃米餅!好不好?」

  小菁兒歪著腦袋思考著,想來想去,終究抵不過桃米餅的誘惑,點頭開心地叫,「好!桃!桃!」

  「呵呵!」終於定下,看著小菁兒趴在桌沿上小口抿著桃米餅的樣子,駱垂綺不禁朝溶月笑歎了口氣。總算說通小傢伙乖乖喝藥了。

  望著兒子津津有味地吃著桃米餅的樣子,駱垂綺心中微微泛酸,有一股愧疚與神傷泛湧上來。菁兒才不過一周歲又一個月,舉凡大戶人家,哪個孩子會在三歲前斷奶?只有她的兒子!只有她的兒子呵!

  怨悒悲憤一齊湧上來時,駱垂綺忍不住將孩子擁入懷裡。

  「娘?」

  「小姐,其實……」溶月看著她的神情也大抵猜到她心中的想法,其實,小姐本不必讓菁兒斷奶的,航少爺他……

  「沒什麼的,溶月!」駱垂綺迅速閉眼,仰起臉,嫻雅溫潤的面上是淺淺的笑紋,「老太太那兒你送去了嗎?」

  「送去了!她們都說太夫人一連幾天沒吃東西了,今兒看見這桃米餅倒是嘗了一塊呢!」溶月斟了盞茶遞給駱垂綺,笑著順應她的話,並不想再讓小姐如此神傷。

  「幾天沒吃東西了?」駱垂綺緩緩低下頭,淺淺地呢喃了一句,神情模糊,只覺那雙原本溫潤的杏眸有些冷涼下來,掩住所有溫情。

  晚間,看著小菁兒皺著小臉將藥一分不差地喝完睡下之後,駱垂綺才靜下心來聽曆名辦差回來的回稟。

  待回明瞭駱垂綺交代下來的事,曆名忽然又支吾起來。

  駱垂綺瞥過他一眼,忽然一笑,「他吩咐你了什麼?」語意幽幽,卻似乎什麼也沒有。

  曆名驚了一跳,隨即吸了口氣極快地吐出,「航少爺吩咐去燒了秘書監的藏書樓……還特別挑孟大人當值的幾夜……」

  「燒樓?」駱垂綺看著茶盞的眸光忽然一閃,繼而是微微地苦笑。夫妻同心……為什麼到現在看來,他們二人的行為是如此可笑?

  「那曆名,麻煩你去孟府走一趟,請孟大人,善用火事!鳳凰涅磐,浴火重生!」駱垂綺站起身,燭光映過她一角微明的側面,微微神傷。

  「是。」

  刻意放輕的腳步漸去漸遠,漸遠漸無。駱垂綺望著燭火,直到燈芯爆出「嗤」的一聲,她才驚醒過來似的甩了甩頭。纖手撫上微涼的額際,她勉強自己斂聚心神。

  孟物華!如果這場火燒得好,那也能助他脫離秘書監那座縛住他手腳的小樓了吧?只要,他夠聰明,他夠野心!

  第十七章 清極不知寒

  羞將姿媚隨花譜,愛伴孤高上月評。
  獨恨遇寒成弱植,色香殊不避梅兄。

  四月初,不知哪家竟移得了「南漢美人」玉芙蓉於天都,一時間牆頭窺雪,整片街市觸處皆香。含笑花亦初苞,芬芳四溢,一團團淺白、乳黃,嬌嫩一如待嫁女兒的臉,清淺含笑,婀娜有姿,把天都城裝扮得粉妝玉琢,分外嬌媚。

  就在孫永環滿心盼著孟物華再來的時候,禁宮偏南的秘書監涵英樓失火,損失卷帙一千八百三十多卷,其中包括世祖明光帝——也就是先皇——傳位時的一份重要史錄也焚燒殆盡。這下,久無罪愆的秘書監眾吏俱交刑部論處。

  案子橫出,孫騏夫婦自是再不會將女兒許給孟物華。為怕他人笑話,只匆匆納了刑部司田主郎中元驛的聘。孫永環雖哭鬧了幾回,但終究強不過父母,加之眾人相勸,也便依從了。兩家就此熱絡地商議婚期。

  刑部案子一結,不外就是革職免官外放,因是編修文輯之職,這些外放的官吏多放為各州縣級文書作罷。但其中,孟物華卻是有些意外地降為文書以外的安平蘭郡知縣。

  安平蘭郡是整個碧落最難治的地方,此處地處西北,大山大原,碧草肥美,歷來有「碧落馬場」之稱,然而卻因住著個曾經助媯氏打天下有功的安平大將軍袁秦之子袁鋒,也就是被封王世替的青王,且老王妃正是先皇最為親近的胞妹、當今皇上的親姨順大長公主媯瑤。皇家親戚,又是如此囂張跋扈慣了的大將軍青王爺,大小一應官員俱看他臉色行事,幾家親戚這麼一使,此地因無房無田而淪為乞丐者甚眾。且因臨近邊關,多有匈奴兵馬襲掠,此地百姓俱困苦不堪,吏治數年不見成效。

  每年派去的官員多是寧可辭官歸隱,也不願與青王之屬共事,可見青王囂張跋扈之盛。女皇對此也多有不滿,但顧及天下未定,也只能放任,甚為無奈。

  此番眾人見孟物華雖是破格降至了知縣,但因所任是碧落最苦的差,心下好笑之餘,也便沒有半分在意。

  孫永航因烏州一樁上都告禦狀的案子,調任烏州監察禦使,趕赴烏州。回影苑也因孫永航的一走,更顯冷清荒怠。平日裡服侍的丫鬟僕婦見他一走,而駱垂綺分明是失寵失勢,也一個個能躲懶的都躲懶去了,只得一個曆名一心一意伺候。

  已入初夏,夜風溫溫融融,含笑的芬芳隔牆隔院地飄來,潤在風裡,清新一片。駱垂綺執著團扇為已安然入睡的菁兒趕著小蟲,靜靜地聽完曆名的回稟。

  良久,她才挑眉看向曆名,「這位孟大人據說也被抄了家?」

  「是,少夫人!但這些不過是刑部的例行公事,但凡秘書監的官員多有抄家驅逐,財物充公之責。」

  「嗯。」她輕輕點了點頭,這才朝正剪著燈花的溶月問,「溶月,去檢檢,我們還有多少銀子?」

  「哎!」溶月放下剪子就欲出門,曆名卻搶先攔了,「回少夫人……航少爺吩咐過,少夫人一切用度,直接由曆名去賬房領取便是。少夫人想支多少,請吩咐一聲即是。」

  「呵?」駱垂綺轉出一聲笑諷,「他是放心我?還是放心你呢?」明晃晃的眼眸逼向微斂著眉宇的曆名,讓他再吐不出半個字來。

  「也罷!我的確沒那麼多錢財!你就支一百兩銀子,明日去送孟大人一程!就說這一百兩是我請托的保管畫作之意,半年之期,請他切勿忘記!」駱垂綺似有些不耐地揮了揮團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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