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落蕊重芳 | 上頁 下頁 |
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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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王留意給胞弟順氣,便也沒理會。好容易等端王順過氣了,駱垂綺早走得人影俱消,他一把抓住信王的手,「大哥,她……她是……」臨出口,端王朝身邊的管家看了眼。 信王點點頭,那管家便飛也似的退出了花庭。 「大哥,她是駱垂綺,孫楔的孫媳婦,當年第一才子駱清晏的女兒,孫永航的妻子!」 「什麼!」信王也是頗吃了一驚,怔了良久才緩過神來,面上有幾分歎笑,「碧落第一才子的門庭,到底所出不凡哪!」 「怎麼是她一個女兒家來呢!」端王想不甚明白,瞧見兄長亦是如此,便朝一邊石幾上擱著的錦藍藥盒看了過去,顯是方才那管家忘拿了。他湊過去拾起一瞧,「甘露消毒丹……那老頭兒倒是消息靈通,怎麼就估准了沃兒的病八九不離十的!」 信王朝他看了眼,對其弟的少根腸子有些歎息,「你沒聽她後面那句話麼?'應于夏秋換季,正可清毒、養陰、潤肺,以治倦怠、腹脹、肢酸之症。'這話中話可深著哩!」 「哦?」端王想了想,「沒聽出來,不是純說著藥理麼?」 信王不禁有些好氣,「你說你!都三十開外的人了,怎麼這麼缺心眼!夏秋換季,如今朝堂裡是個什麼形勢?清毒、養陰、潤肺,無一不有暗喻!那孫老爺子果真不簡單哪!識人善用,雖嫌出手嫩了些,便畢竟是大將之才!」 「大將之才……」端王聽著信王的評價,腦中浮現的卻是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駱清晏的遺作《鯤鵬萬里雲》。 端王在兄長處坐了半日,也便起身告辭回府。甫到府中,端王妃便捧著一隻長匣子出來,「這是方才一名小廝送來的,自稱是孫公府上的人。」 「孫府?」端王挑了挑眉,接過匣子來看,入手極重,顯是用紅木制的。這讓端王頗有些訝異,一般來說,如此規格的匣子大抵是承載一些小件禮,俱是用上等檀木,何以這只卻是紅木?半帶著好奇,他輕輕一抽,匣內物便露出一角,似是一幅畫軸。端王心意一動,不禁喜上眉梢,連忙將盒蓋抽了去,將畫卷取出,小心翼翼地展開來看。 然一看之下,端王嘴角的笑意不免有些斂去。是一幅梨花,並非《鯤鵬萬里雲》,原本激切的心一下子又平復下來,只是展著手中的畫細細賞玩。 到底仍是駱清晏的手筆,這幅春月梨花雖無鯤鵬展翅騰天的氣象,卻也嫋娜婉轉,風姿端麗。其上還有幾句四言: 皎皎明蟾,琢彼玉墀。天女素錦,綴以瓊枝。 香挑風梭,粉妝嬌室。露點明眸,皴染墨濕。 清輝無眠,欲窺仙芝。隔愁一笑,嚴妝淚拭。 莫兮離兮,惆悵斯事。仰首取酌,花共月時。 再看那畫,明暗鋪陳,只覺月照清輝之下,整幅畫卷似是連這月輝都描了出來,輕輕鋪出一派青黛銀光,籠在畫上,籠在這一樹梨花上。一籠清光,一籠淡愁,真個是欲愁先笑,惹人愛憐。春寒尚濃,這夜便格外清寒些,端王瞅著這畫,廳前偶來一陣堂風,似是這銀輝輕晃,梨花微翩,無一處不是細緻婉約,溫柔可人。明明灩灩,似真似幻。再觀其畫技,以工筆細繪,而於其細筆處,梨蕊絲絲俱見;以淡墨鉤形,中鋒遒勁,側鋒靈動,收鋒筆氣內蘊,真個到了「平如錐畫沙,圓如折釵股,留如屋漏痕,重如高山墜石」之境界。整幅畫看似柔而細婉,然筆力卻是寓剛健于婀娜之中,端麗處自有凝重,靈秀中終藏風骨。到底是駱氏大作! 端王看得越來越愛,手不釋卷,瞧不夠似的,一直品到晚間用膳還不肯歇下。端王妃見了不由笑他,「是什麼名作啊?看得王爺連飯也顧不得吃一口了?」 「哎,你懂什麼!這可是駱清晏的手筆!我原先只道那幅《鯤鵬萬里雲》才是力作,不想這幅《春月梨花》竟也如此氣韻獨佳!啊哈哈!好啊!好啊……」他欣然而笑,但笑著笑著忽然想起一件事兒來,「哎?你剛剛說這是誰送來的?」 「孫府的人啊!」 唔……端王緩緩斂起笑意,想了想,仍將畫卷起來小心收好,然後便坐著瞅著畫匣子發怔,幾次把手撫在匣子上,卻又硬生生縮了回來。 端王妃瞧著不解,「王爺這是犯什麼愁啊?難道這畫還是不能收的?」 「唉!她送來這畫,不外是想請我出力!只是眼下這局,連大哥都謹慎著謀算,我若此時插手,那多年經營著的只好書畫不涉政務的名聲豈不毀於一旦?」他歎了口氣,「現在還不到時候啊!大哥為人細謹,要是讓他瞧出我有什麼心思,只怕……」 端王妃是當年中書令姚程之女姚紋,如今娘家沒落了,兄弟子侄隨著姚程的過逝也都冷冷清清地落到了外省,幾個監察使,幾個知州,偏偏遠遠的,都沒個說話處。嫁了端王十年,過的日子也是這般,處處警省,雖不至夾著尾巴做人,但也實在不敢稍事張揚。如今,謙和的名頭是傳出去了,但這人實在是做得不痛快! 她瞧著端王把手擱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心中暗下一個決定,便一手抄過匣子。「王爺!不是臣妾崇權,但王爺隱忍了十多年了,這一回正是皇上用人之際,能冒出來的都冒出來了。王爺難道不想試試?」她瞧過端王皺眉不說話的樣子,並不惱她,情知有幾分說動,「您瞧那翊靖公主,雖是您的姐姐,可她在皇上登上皇位之後可一直憋著,這會兒連她都出來了,王爺還猶豫著?」她作勢歎了口氣,「王爺,不是我說,依著您這位姐姐的能耐,只要她忠心,皇上可定會重用她,到時王爺又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有這麼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呢?現在連孫家都上門來請助了,有了孫家的勢,王爺還怕不能出頭?」 一番話說得端王心中蠢蠢欲動,但一時又不敢妄下決斷,只在那裡鎖著眉想。 端王妃由著他考慮些時候,便自顧自將畫抽出,假裝欣賞起來。驀地,她眼前一亮,唇角隱過一抹笑,便吟了出來:「皎皎明蟾,琢彼玉墀。天女素錦,綴以瓊枝。香挑風梭,粉妝嬌室。露點明眸,皴染墨濕。清輝無眠,欲窺仙芝。隔愁一笑,嚴妝淚拭。莫兮離兮,惆悵斯事。仰首取酌,花共月時……咦?王爺,您瞧這幾句詩是哪個意思啊?什麼琢彼玉墀啊,什麼欲窺仙芝啊,還有這個花共月時,我怎麼瞧著不太懂這意思呢!」 「那不過一句感時的小詩罷了,有什麼好……」端王說著猛地住了嘴,一把拿來握在手細看。琢彼玉墀……欲窺仙芝……花共月時?開出道來通天路,合併手腦得兩利?這個駱垂綺莫不是想著與他合手,一併除去文斕吧?「她,是這個意思?」 端王妃笑笑,「王爺聰慧天成,哪能猜不透?」 「唔……」端王點著頭,只是心頭仍有猶豫,「不過,眼下孫家可是四面撒網,在大哥那處也討好著,把翊靖也哄得軟軟的,現在又做足了我這兒的,到時我這三家都只為他們孫家賣命,有什麼討好的?」 「王爺,這可就是後話了!此番如若整垮了文斕,孫家固然是得了頭功,可這是皇上派給他孫楔那只老狐狸的!辦不成,自然孫家頂大缸;辦成了,自然也是他家得利。實話說,他孫家並不借著咱們什麼力,但如若咱們出了力,哪怕只說一兩句,好歹也是出了,這往後的路子便廣了。難道那翊靖打的不是這主意?」 「嗯。你說得有理!有理!」端王展眉笑著,拉過了妻子的手,讓她一併坐在身側,「看來是真得動動了!」 「可不是?」端王妃巧笑著靠在端王肩頭,「王爺可悠著點,別把大夥都嚇一跳!」 「呵呵!你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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