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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梅花落

  隆冬十二月,寒風西北吹。
  獨有梅花落,飄蕩不依枝。
  流連逐霜彩,散漫下冰澌。
  何當與春日,共映芙蓉池。

  乾定四年,四邊戰事初定,民豐物阜,過了二月二龍抬頭,街上的熱鬧才散去,但蒼屏街上依舊是絲竹相聞。這不,一陣陣伶歌絲絲嫋嫋地傳出,正逢著端王爺的軟轎行過,端王掀了下轎簾子,「是哪家置了戲班子?這調兒雖淒婉些,倒頗能入耳。」

  跟在轎側的管家立時上前答道:「回王爺,是孫府在辦酒哩!應是慶著孫三老爺今日升了工部尚書的喜。」

  「孫騏?」端王微哼了聲,放下簾子,管家才吩咐要走,忽然端王又掀起轎簾來,「哎,對了,聽說他那長媳也快臨盆了吧?」

  管家一愣,想了想才小心著回道:「回王爺,奴才不知。」

  「你不知道?!」端王顯然一怔,眼神有些古怪地朝他看了眼,遂放下轎簾,不再說什麼。

  管家把手一揚,卻未再跟著轎子,而是扭身轉向孫府近旁的幾條巷子。片刻後,他已返身追上自家主子,回到了端王府。「啟稟王爺,奴才打聽到駱夫人的確快臨盆了,但據說是難產,已經生了兩天了,只怕……」管家瞧見主子臉色似乎一沉,便住了口。

  端王努著嘴緩緩地點了點頭,示意他再說下去。

  「呃,好像孫侍郎的側夫人相氏也有孕了……」管家偷覷著主子的臉色,話說得小心又小心。

  「嗯,知道了。」端王拿起侍女送上的茶盞,輕呷了口,除了眼色兒深些,倒也別無異樣。

  管家揣著主子的意思,又問了一句,「王爺,要不要指個女醫官過去瞧瞧?」

  端王驀地朝他盯了眼,複又端著茶盞,「人家的家事,與本王何干?」

  「是,是。奴才糊塗!」管家連連認罪,馬上退了下去。

  端王看著他退出去,才重重歎了聲,喃喃自語道:「有才卻無命,可惜了……」

  戲臺上的戲仍是一出接著一出,正演著《趙氏孤兒》,把西皮慢板敲得介響,飾莊姬的旦角仰首明月下,咿咿呀呀地唱著,「……宮庭靜寂影孤單,不堪回首話當年。為報冤仇熬歲月,要學松柏耐冬寒……」

  柔姬陪在於寫雲身側,款款笑著,于夫人笑意融融地望著才嫁入不久已叫大夫診出懷上身孕的兒媳,臉上幾乎要開出花兒來,「柔姬啊,多吃點!正懷著身子呢!可要養好嘍!給永航養個大胖兒子!我也好抱抱孫子!」

  柔姬笑得春花燦爛,略帶些蒼白的臉頰上漾過兩朵紅雲,倍顯嬌媚。她倚入于婆婆懷中,嗔著撒嬌,「娘!盡取笑柔姬!」

  「呵呵呵!」這一撒嬌更是把婦人哄得樂開了懷,眼神掃向一旁的丈夫,見孫騏也擎著酒杯與親家公兵部尚書相淵笑著往這邊看過來。

  孫永航鐵青了一張臉,渾身都繃著,細看之下,那握著酒盞的手還在微微發顫。驀地,他猛然站了起來,正欲離開,卻被其父厲聲喝住,「永航!哪裡去!」

  孫永航回過身,怨悒的眼神埋得極深,只是輕輕掃過一眼其父,神色已平靜下來,「父親,兒子酒喝得有些高了,想去庭院裡透透風。」

  「不許去!一幫同僚都好好坐在這兒,你去透什麼風!」孫騏怒叱兒子,但言語裡總頗有些心虛的意味,連帶地,那勃發的怒意,聽去也有些故意。

  「是啊,你爹今日喜慶,快快,坐下坐下!」於寫雲笑著打圓場。

  孫永航側身揖了揖,正好避開於寫雲的一扯,「岳父大人,爹,娘,各位叔伯,晚輩今兒多喝了些酒,有些不勝酒力,還望各位見諒見諒。」

  相柔姬朝他看了眼,眼中晦澀,然而想到自己腹中的孩子,卻似乎又微微一寬,正了正身子,便也說了句,「爹爹,娘,永航也的確多喝了些,就讓他去吧!再說姐姐臨盆,雖說這兒正擺著戲臺,但大家都掛著心,柔姬也恨不得飛過去瞧瞧呢。那地方雖說男人去不得,但永航重情重義,自然也坐不住,娘,您就讓他去吧!」說罷還扯了扯於寫雲的胳膊。

  于寫雲拍拍兒媳的手,孫騏也朝相淵瞅了眼,見親家公也沒說什麼,也就點頭允了,「既然柔姬那麼說,你且去吧。」

  「是。」孫永航朝四圍的人都揖了揖,立刻飛也似的去了,在相柔姬的眼裡只留下一個極為匆促的淡紫袍影,往擷芳苑西角一拐,便不見了。

  柔姬淡淡垂下眼,素手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輕輕蓋住,眼神終究是澀的,不復方才的明豔。她知道,那兒是回影苑的方向。

  「小姐!小姐!你可撐著啊!撐著啊!」溶月牢牢地抓著駱垂綺纖白的手,目光不離那張蒼白汗濕的嬌顏。小姐……這可怎麼好!都已經兩天了!怎麼會這樣!溶月又急又怒,一雙眼早哭得紅腫酸澀,猛朝身邊的穩婆罵道:「小姐到底怎麼樣了!你倒是給落個話呀!」

  穩婆也苦著個臉,扶著駱垂綺雙腿的手也不自禁地抖起來。接生了十多年,這樣的事遇上過,多半是沒啥希望活下來了,羊水早破了,孩子卻只出來個手。不得以,她只得把孩子複又推進去,再讓產婦使力,讓孩子的身子順過來。可是,可是……

  穩婆漲著臉看了許久,才斷斷續續地道:「只,只怕……姑娘早,早,早做准準備吧……」

  「什麼!」溶月差點癱在地上,只是不敢置信地盯著穩婆,穩婆被她盯不過,便是在早春的寒氣裡,也出了一身的汗。「不行!一定要救她!小姐不能有事的!不能的……你一定要救活她!一定要!」她瞅著穩婆不動,不禁大喝一聲,「你倒是救呀!她現在還有口氣,你難道不救!」她急拽著穩婆的人。

  「垂綺!垂綺!」孫永航被幾個丫鬟小廝攔在屋外,幾番想闖進來,都被阻住,心中焦急得驚怕起來,不禁高聲大喚。

  「航少爺,您不能進去!還是在外面等吧!裡面一有消息就會出來稟報的。」

  「你們讓開……」孫永航濃眉深鎖,只是往前沖。

  「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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