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十二濯香令 | 上頁 下頁 |
七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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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唇輕啟。皓齒微露。 婉轉的唱開了—— 煙初冷,妝鏡菱花黯。 踏歌弄琴弦,江湖畔,紫衣水袖舞晴嵐。 風吹淚闌幹。 倚劍唱清歡,笙簫慢,玉笛吹散瑤花轉。 美人傷,心不換,追憶晚。 偏記柔絲,冰雪賽清寒。 幾許愁腸斷,待君看。誰贈摺扇,流水橋頭空盼。 笑紅塵,千般癡怨,都賦予,劫難。 明朝抱琴與誰彈。 煙花燙,低眉畫朱顏。 俯首對花歎,若影單,愁煞暮雪過千山。 百濯香流傳。 嘯傲穹蒼滿,夜闌珊,輕舟載夢到江南。 那是沈蒼顥第一次聽見木紫允的歌聲。像出谷的黃鶯,清脆之中,帶著幾許空靈。似清晨的朝露,也似溪澗的幽泉。更妙的是,那唱詞裡面包含了他們七人的名字,字字珠璣,唱得仿佛是誰飄搖的孤身與寂寞的輪回。 沈蒼顥怡然的閉上了眼睛。風乍起,吹皺了春水。柳煙成陣。 曲終時,白衣的木紫允抱琴縱身飛落在岸邊,黃鶯般的女子們便圍攏過去,嘰嘰喳喳的說鬧不停。沈蒼顥正待開口,突然,只覺得背後竄出湍急而淩厲的冷風,頭頂似有輕煙掠過,他的悠然閒適頃刻間都化成了焦慮,騰騰的殺氣凝聚在側。 眾人紛紛閃開。 是警戒禦敵嚴陣以待的姿勢。 闖入的人一身黑衣,輕紗蒙面。從體態上一眼便可看出那是一名年輕女子,眼神灼灼,想匕首一樣鋒利。但見她手中長劍耀著凜冽的寒光,可是,那劍卻似與她貌合神離,仿佛只是她不知從哪裡撿來的,配合並不嫺熟,劍招與內力皆不能發揮至極致。兒童詩,沈蒼顥亦看出,她對在場的六名女子出招總是留有餘地,好像有所顧忌,但惟獨對一人,緊緊相逼,毫不猶豫。 那便是靳冰越。 沈蒼顥恍然大悟,這黑衣女子,是沖著靳冰越來的,他甚至想要置他於死地。每一劍,皆是沖著要害而去。靳冰越步步後退,她最擅長的兵器是柔絲索,到底還是精於暗襲,在明道明搶的短兵相接中,就顯得力不從心了。 但沈蒼顥並不憂慮。 從一開始,他便在對陣之外站著,看著,眉頭舒展,仿佛是欣賞一張精彩的武戲。他諳熟這些女子的技藝,若是七人聯手,要對付區區一名刺客,根本是不需要費力的,而事實上那黑衣女子的卻很快處於劣勢,不可前攻,而多退守了。 接連幾道傷,落在黑衣女子的背脊和肩胛。 劍也斷了。 女子唯有倉皇逃走。只是,在她脫離陣仗,淩空躍起的時候,她回頭看了一眼沈蒼顥,一雙靈鹿般水嫩清澈的眼睛,似有哀求,紮進沈蒼顥的目光深處去,沈蒼顥不禁動容,提了一口氣,像矯兔一般追著女子逃離的方向而去。 黑衣女子迎風立於山頭,她在等他。回首看見他的容顏落在視線裡,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氣。 「你是誰?」沈蒼顥問。 女子似露出苦笑,緩緩地,摘掉了面上的黑紗。眉彎淺淺,美人尖,瓜子臉,唇如櫻桃,肌若白雪。點點滴滴,都是沈蒼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模樣。 她說:「靳冰越見過樓主」 沈蒼顥再是沉穩,卻終究經不住內心的疑惑與震顫,愕然的表情從眉間延伸至鬢角。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何以在突然之間有了兩個靳冰越?而且還要自相殘殺,仿佛都與之對方于死地?沈蒼顥還沒有開口,黑衣女子便逼近,問:「樓主不可能忘記,尹傲璿,刁暮伶,還有宋昔瑤,她們早已經死了,可現在卻又活生生的出現在你的面前,你難道還能安享這一場所為的盛宴?」 死了? 是。死了。 沈蒼顥沒有忘記,他記得這兩年來紅袖樓所發生的一切事情,靳冰越所說的三人,她們的確是已經死了,而沈蒼顥也清醒得很,他只是太過沉醉,或者說,他太累了,當他看見一直陪伴在身邊,並肩作戰的七名女子,亭亭玉立的聚攏在前面,其樂融融,他身體中最安逸舒適的那部分便將他包圍籠罩。而這一切又是那麼真實,他怎捨得不相信。他期望時光可以倒流,可以回到彼此都愉快,安然的那段記憶裡。 但是,眼前的黑衣女子卻將那層稀薄的窗紙痛捅破。 沈蒼顥突然覺得心痛,那是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雖然方才已經有模樣相同的女子在他面前載歌載舞,笑若春花,但他卻像游離與狀態之外,滿目的繁華,僅僅填充了空曠的視覺,沒有入心,甚至連思維也是遲鈍的。 而此刻,黑衣女子在面前摘下輕紗的那一刻,許多往事紛紛湧出腦海,他想起他們之間的過往,點點滴滴,擾亂了他原本平靜的心湖。 千重浪,浪滔天。 §追憶恨晚 山如黛,月如鉤。 馬不停蹄地趕路。五天之後,便進入哀牢山的地界。好像連鳥獸蟲魚都知道,那片雲蒸霞蔚的天,籠罩的是這江湖上令人聞名喪膽的魔教邪派,因而環境安靜得出奇。花開與花落,悄靜無聲。他們沿著逶迤的山路向上行,也不知攀了多久,突然頭頂驟然聚起大片的烏雲,但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並不是烏雲,而是一隻巨型的雌鷲。 雌鷲的背上站著一名生鬼淵的弟子,劍眉紅發,面目猙獰。他說,淵主已經恭候眾位多時,請隨我往摘仙嶺一聚。 沈蒼顥一行四人,頓時醒了十二分的精神。皆是兵刃在握,蓄勢待發。沈蒼顥一馬當先,靳冰越緊隨其後,桑千綠時不時地打量著周圍環境,將各處地形都暗暗地記在心裡。木紫允走在最後。也只有她,仿佛滿懷心事似的,有一點飄於狀態之外的游離。 摘仙嶺是生鬼淵的禁地。 怪石嶙峋。荒草叢生。雖則他們並不知道生鬼淵主司馬季何以挑選這樣一塊地方,但料想定必內有乾坤,絲毫不敢輕率大意。他們的前腳剛剛踏入那塊禁地,後腳便已經看到被嚴嚴實實捆綁在高架上的穀若衾,像一種示威,一種羞辱。 沈蒼顥頓時怒不可遏。 生鬼淵主司馬季,只是一個外形很普通的六旬老頭。若說一派之主,他倒是缺了那氣勢。渾身上下散發的,只是一種陰冷的邪惡與奸佞之氣。他大笑著說老夫今日終於得見這江湖中的幾位最具聲名的後起之秀,著實三生有幸。 靳冰越最是沉不住氣,劈頭蓋臉便喝道,放了她。 高臺之上,手腳都被束縛著的穀若衾漸漸清醒過來,便焦急地大喊著,你們快走,這老頭子要把我們都抓起來,說是扔進鬼雲潭裡喂魔神。穀若衾的話一說完,司馬季便哈哈大笑了起來,他滿以為可以看到一眾小兒女驚駭失色的臉,但誰知對方卻一個比一個沉穩,沈蒼顥更是不急不徐地回應起來,若衾丫頭,樓主還欠你一個如意郎君呢,你不來,那郎君要是找到了,我mai給誰去?他說的是以前他和穀若衾開玩笑的賭約,他輸了,便答應要給穀若衾尋覓一個文武雙全的青年才俊,當時穀若衾因意外而雙目失明,正是最沮喪最脆弱的時候,是沈蒼顥常陪著她,將她像妹妹一樣好生呵護著,穀若衾回想起當時溫暖的細節,仍是禁不住感動,淚盈於睫。 這時,桑千綠便最先拔了劍,朝著那高臺淩空飛去。一邊幽幽地笑說道,你這衾兒,盡說胡話,我們若是扔下你,便愧對你這一聲姐姐了,我們若是怕了這生鬼死鬼淵的,又豈敢稱紅袖樓中人,難道不怕抹黑了咱樓主這張英俊的臉。她那樣一說,穀若衾便破涕為笑。就連原地巋然屹立的沈蒼顥也忍俊不禁了。 風蕭蕭。衣袂輕飄。 疊滄劍,柔絲索,桫欏琴,還有沈蒼顥的赤手空拳,皆是這江湖中鳳毛麟角的兵器,便在這空曠的山野之中如遒勁的蒼龍,或如精巧的靈蛇,戮力與那些統一做灰袍青靴打扮的生鬼淵弟子殊死交戰起來。但見桑千綠翩然一劍刺去,正好挑斷捆綁著穀若衾的兩條粗繩,穀若衾雙手獲得釋放,頑皮地一笑,便以蘭花指優雅地射出五枚擣衣針,銀針紮入生鬼淵弟子的致命要穴,扯開五聲驚懼痛苦的哀號,原本成弧狀圍繞著的隊形,頓時像潮退一般潰散開,直至跌下高臺。 沈蒼顥見狀,露出滿意的笑容,便對身邊的木紫允說道,無須再和這幫嘍羅糾纏,你先帶若衾她們離開哀牢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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