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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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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汗?他也來了孟納爾?」 見穆夏語帶驚訝,我也有些不解。路途上早就知曉他是準噶爾王妃的弟弟,但王妃在的地方噶爾丹那廝也在有什麼稀奇。 唉……馬上又要見到「故人」,這次我有預感,我這個「薩薩」格格絕對不會像在穆夏這裡過關得如此容易而又僥倖。 上次見到阿敦是那紅山之役,十年了吧,十年……足以改變很多事情。 孟納爾城因孟納爾山而得名。 孟納爾山其實不是一座山,是一群連綿不斷的小山組成的「山脈」。蒙古人說的「山」其實在我看最多算是大丘陵。選在這裡駐城是因為這些奇妙的山似天然屏障的花瓣一般把整個孟納爾城緊密包裹,宛然是道道巍然不動的巨大城牆。 這堪稱天險的城池在軍事上看來絕對是個易守難攻的絕佳位置,難怪噶爾丹要棄豐饒的準噶爾盆地卻在這裡據守與天朝的大軍決一死戰。 「這城堅固得就像天山一般,原來本是木制,我和姐姐花了一年才改造成今天的樣子。」穆夏一馬當先,舉起馬鞭指著前方那排隱蔽在青山綠水中的灰色城牆,言語中不無驕傲。 說實話,孟納爾城嚴格說來只能算是拷貝了中原的某個州郡小城的常設佈局而已,但在以遊牧為主、蒙包為家的習慣遷徙的蒙古人眼裡這以磚石為城的防禦是很了不起的了。城門前方用巨大的樹幹設置了許多的鹿砦,和木制的塔樓,高大的城牆上滿是箭眼,細細數來足有十餘排可以布上近千名弓箭手,如果佈防合理有序那這城的確堪稱堅固難攻。 不過,想不通的是為什麼噶爾丹要棄蒙古騎兵的速度、遊擊、適合打攻擊戰的種種優勢不顧,卻玩起了蒙古人不擅長的防守,心下有些疑惑。 在城門外校驗完了我們的身份,一個軍佐過來牽走馬匹,在前方帶路。 呵……一進門抬眼掃去,不由莞爾。蒙古人看來還是蒙古人啊,這城外面看似磚牆石瓦頗像那麼回事兒,可裡面卻還是一頂頂帳篷如花般盛開,極目不見一間磚瓦房舍。那穆夏花了一年的功夫看來都用在城門城牆上了。 「穆夏將軍,可敦和大汗正在主帳議事,請隨我來。」 一看似與穆夏相熟的衣著蒙古開袍的漢子看到他身邊多了個女人,上下瞥了我一眼,嘴上沒說,臉上卻掛著意味深長地笑容。 「阿奇達,亂想什麼,她是塔拉爾城的薩薩格格,我的未婚妻。」走在我前面的「毛」人給了那人一拳,把他推得往後連退兩步。 「塔拉爾?塔拉爾城已被滿清狗皇帝的西路軍夷為平地,城主一家俱與城共亡,沒想到薩薩格格逃了出來,真是萬幸,萬幸啊!格格,快去主帳,你見了定會高興,那裡還有一位客人是您的表姐娜仁格格。」 天……去見噶爾丹和阿敦已經夠讓我心驚膽戰了,這又哪冒出一個表姐來! 天要亡我啊,看來這個薩薩今日是再裝不下去了。我這點蹩腳的謊言騙騙大個子「毛」人還行,現在卻有兩關等待著我去闖,而且還是自投羅網。 罷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另外,心裡還是存有一點小小的僥倖,雖過去十年,阿敦……可記得我和康熙的關係? 也就是說……也許等待我的不是死亡而是……人質的命運…… 不怕的,只要素倫成功回京了,只要玄燁安全了,他定會來救我,也定有法子救我…… 相信他的能力,從來堅定不移。 這就進去吧,見招撤招,勇者……無懼。 「哈哈!娜仁,薩仁,太陽和月亮啊今天都齊聚在我們孟納爾,你們兩姐妹是最最美麗的草原之花。」(蒙語中娜仁是太陽,薩仁是月亮。) 大帳外的侍衛剛一通告,還未來得及邁入帳裡,就聽見那豪放的大嗓,帶著熱切的笑意……是噶爾丹沒錯,腦子裡還殘留著他嗓音的記憶。 空氣中飄浮著乳酪的甜蜜和烤肉酥香。眼未見其物,香味已撲鼻。大帳內不似在嚴肅的議事而在把酒言歡。 烤羊腿、手抓羊肉、奶茶、馬奶酒、蓧麥面……堆砌滿桌。 厚厚的犛牛皮大帳中鋪得花紋繁複而又精美的回部地毯,帳內兩側的氈墩上已坐著不少人,主帳正中的豹皮帥位上端坐著的正是這位五世達賴親封的,準噶爾的丹津博碩克圖大汗——噶爾丹。十年過去了,那身子挺拔依舊,唯兩鬢間多了些歲月風塵特有的印記。 「薩仁!薩薩,我可憐的妹妹,快來姐姐這裡。」 好嬌柔甜美的聲音,帶著些兒哭腔……這味兒可不屬於記憶中的阿努可敦。循音過去…… 這位已逾「知天命」之年的博碩克圖大汗身旁的主妃位靠著的是一名不過二十出頭的嬌娥,合度的身軀裹在一襲華貴的鑲有元狐軟肋毛的開叉緊身長袍裡,「穠不短,纖不長。」宋玉在《神女賦》中的那句話驀地跳脫而出,只是約顯豐盈。她哀切的向我伸出手來,眼角含淚,顧盼間美目生輝,我見猶憐。 她不是阿敦! 微一側目,對上那一雙約帶驚訝的冷眸……離噶爾丹約兩臂之隔的另一方宛然又是一個主位,下面一字排開列坐著十餘名部將。阿敦正端坐在這方的首位,棕色的杏眼警惕地從我臉上掃過卻不作片語,見我瞅來,微微一詫卻勾起了嘴角冷然朝旁邊她的「丈夫」和我的「表姐」看去。 這帳內情形的詭異讓我一時楞在那裡,甚至忘記自命不保的處境…… 「她不是薩薩!可汗!這個女人不是我家薩薩!是個卑鄙的冒牌貨!」那女人的驚呼頓時終止了這場還未來得及開始就已經結束了的「認親」鬧劇,一時間,帳內雜音四起,刷刷地冷眼朝我掃來……俱是滿滿的敵意。 如果眼光能化作箭矢我此刻必死無完軀了吧……茉兒,要冷靜,堅持過去,等待阿敦揭穿自己並宣佈我的身份,也許會被羞辱,不過我能肯定他們定會覺得我活著做人質,比一具冰冷的軀體對他們更有用…… 我是他的女人,接下來的一舉一動也許會關係到大清帝國的尊嚴,皇帝陛下的尊嚴。就算會面臨侮辱面臨囚禁……但是,我卻不能怯懦!玄燁……我定不會讓你丟臉蒙羞,就算死也要死得莊嚴。 驕傲地仰起了頭,看向敵人……這個威脅玄燁江山太平的最後一個軍事對手。 「她怎麼可能不是薩薩!我……我以前見過她的,你……是不是記錯了?你再好好看看。」穆夏不死心地狠狠瞪向這個花容失色的「表姐」,額上青筋暴突賁起,雙拳攥緊。 「可汗,這個賤人冒充薩薩,定是奸細快把她拉出去殺了!說不定我妹妹就是被這妖精給害死!嗚……」 這個女人淚眼滂沱拉住噶爾丹哭泣,雖是嚎哭,那火候卻掌握的恰好不會讓人厭煩生倦,只讓人覺得哀憐。指著我的手有些顫抖,梨花帶雨的模樣像是受盡委屈,可向我瞥來的眼裡卻滿是怨毒與恨意。 唉……美人淚歷來是讓鐵血化為繞指的武器,我看向噶爾丹,卻見到他正眯著眼睛打量著我,並未受到身旁美人哭訴的影響,冷冷地瞅著我帶……陰深的眸子中卻帶著一絲幾可不辨的猶豫。他也想起來了? 「你是何人?」他微一示意,帳內的竊竊私語立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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