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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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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說得也有道理,太醫院畢竟在紫禁城,而暢春園就這兩三個平日裡號平安脈的御醫。老太后的病到底是在皇宮裡診治方便些……另外,我瞅著那幾個御醫發白的臉,他們也有顧慮吧……這老祖宗的病好則好矣,如果不好,讓太醫院眾醫官集體診治也可以降低自己掉腦袋的風險。 天際已經卷起了破曉的灰白,見老祖宗呼吸順暢,面色不再潮紅,玄燁才允許自己回去小睡會兒。昨日已經未能早朝,勤政的他不會連續放縱自己兩天的。 靠在他懷裡陪著假寐的他,輕輕地給他按摩著頸處的僵硬。還有不到一個時辰時間就要早朝,他睡眠一向淺估計是不能入睡了,眯下眼睛養神也是好的。 「疼麼?」他撫著我左手那處還留著一道青紫色的指甲掐痕。 呀……他醒著的麼,斜眼瞅去,見他病未睜眼,要不是他手摸著那處正是今晚我被掐的地方,我還以為他說的夢話呢。 「不疼……你快別說話了,趕緊睡會兒,看著你憔悴我才會心疼。」見他眉毛微顰又在想什麼心事的模樣,我用手給他撫平了,輕輕說道。 「這會兒怎麼睡都睡不著的,我閉著眼睛,你陪我說說話就行。」 噢……他不困啊,我可是有點乏了呢,說些什麼好呢……哦,對了…… 「燁兒,今天張貴人說你懷疑她是裝病?她的病應該不是裝的!我昨日看到她在老祖宗那也淋了雨來著。」 「病是真的,就算是不下那場雨她也會得病。」他眼皮抖了下,輕道。 什麼意思……他意思是說張如妍苦肉計,故意設計自己得病…… 「哪有自己想得病的,又沒有什麼好處。」我嘴巴哧道,心裡卻很明白……的確有好處,皇帝陛下不是去探病去了麼,只是她錯估了玄燁,也高估了自己。 聽我這話,他微啟眼瞼,泛著血絲的星眸幽幽地看我半晌,拉住我手不再讓我為他按摩,把我人固定在懷裡,久久不語。 「茉兒……傻丫頭……」耳邊傳來他輕飄飄的聲音。 他在歎息……在我夢裡?唉……連做夢這個人都不說點好聽的啊,等我醒了要好好和他理論。翻了個身,在他身上找了個舒適的位置,讓自己貼他更緊,真的困了…… §己巳 冬十月癸醜,上巡幸畿甸。 乾清宮東暖閣的書案上插著幾隻金色的稻穗,鼓鼓囊囊的稻粒簇生著接在那象劍翎一樣的穗子下,暗示著今年雖旱卻仍有好收成。 這是兩江總督于成龍八百里急件給送進宮的嘉禾。除了這幾隻稻穗外還有一封例信,奏章裡不外是「天降祥瑞」對皇帝陛下歌功頌德云云。 玄燁在批示摺子裡雖說「今夏乾旱,幸而得雨,未足為瑞。」 但是我看他心裡卻是高興,受用得很,不然也不會叫我把這幾隻稻穗代替當令的金桂,權當作花插進他書房裡朝夕相對,愛不釋手。前些日,皇帝陛下更是趁興起駕巡幸京畿。 「奴才奉旨回宮給太皇太后請安,並轉交宛儀皇上御筆親書一封,附帶特產若干。」 「起來吧,辛苦你了。」不愛他們叫我夫人,我和燁兒身邊幾個貼心近侍都仍叫我早年女官的封號。笑著看著這曾經準備做女婿的文武雙全的青年,比當日「傳臚」時曬黑了些兒,不過近距離看更高大威武。 唉……緣分啦,喜兒看不上的人,她老子可歡喜得緊呢,才一年功夫這小子已經是御前二等侍衛,皇帝親近之人,前途不可鬥量啊。 「皇上命奴才轉交信後得儘快回去覆命。奴才這就告辭。」他行個扣禮,笑道。 「皇上後日應該在盧溝橋閱兵了吧,快回了呢。」因他有軍令在身,趕緊叫萬福打賞了他……輕輕抖開這用朱砂封鑒的箋紙,只見上面寫道: 「天寂月靜明,冷風猶自清。穿雲嫦娥怨,衣單不解寒。小別飛天羿,心系前塵情,風起雲湧處,寒橋霜楓迎。」是首詠月宮娥娘的詩?見字跡如行雲,意氣之作吧,不過真看不懂他寫這個的用意。先不想了,接著看下面的。 「初到京畿,見良田金穗,今年遇旱卻豐,果真瑞相。欣喜之餘,親手網得鰱、鱅等魚,用羊湯浸泡保鮮。又有當地特產林中榛果、山核桃、柿餅、栗子、銀杏等,一併派素倫帶回,一份留你自用,一份代我轉獻皇祖母品嘗,望能博祖母一笑。」後面單起一行我微笑著繼續看下去:「乾清宮一品女官葉茉……朕想你,著你替朕照顧好祖母,數日即回。欽此!」 哈,最後那句官腔是打給我聽的,讓我開懷。信中看來,今年果真如地方官說的雖旱仍是個大好的豐收年啊,百姓能夠康寧,他自然十分開心吧。現在摸不透的就是前面那詩文,也忑爛了點,按理以他性格不會寫這些雲裡霧裡的廢話的。頓時腦海裡微光閃過,再把那信拿來仔細端詳一遍。 呵呵……果然看出點門道,是守藏頭詩嘛。「天冷穿衣,小心風寒。」各句起頭一字連起來就是這句叮囑,我說這詩怎麼這麼怪那,定是臨時湊的!這人…… 頃刻間,只覺得心裡熱乎乎的,心田如有一股暖風吹過。 不過……聖諭裡叫我這幾日照顧好老祖宗這句戲言,沒想到,我竟然沒有做到。 自暢春園回宮後太皇太后就不大怎麼活動了,昏睡的時間比清醒的時候多。因為沒現發燒等寒症表像,飲食也較正常,雖然平日裡大家都擔心牽掛,但起碼不至於象今天這樣慌亂。 一早,天剛擦亮,老祖宗身邊的侍女蒙娃就來了,那平日裡黑白分別的大眼睛通紅通紅的,看似哭了一宿。 「別的宮裡都知道了麼?」 「張公公和繡姑嬤嬤說,先來乾清宮找您去商議。」她抽了下鼻子道。 老祖宗又出狀況了?忙不達迭地跟她去了慈甯宮,見剛被侍侯喝下一碗湯藥的太皇太后滿臉潮紅,嘴唇乾裂,閉著眼睛喃喃自語著誰也聽不懂的話。當值的幾位太醫正在太后寢宮外輕聲討論著方子上的用藥,臉色肅穆。 「老祖宗自昨日中午睡後就再叫不醒,留守當值的幾位御醫什麼方子都使了,一晚上了都還沒有退燒,老祖宗年紀大了,皇上又不在宮裡,這要出個什麼三長兩短,叫奴才們怎麼活啊。」滿臉皺紋的慈甯宮總管太監張公公在那急得唉聲歎氣。 「太醫都說是什麼病?」 「風寒、寒症。」蒙娃答道。 如果說暢春園那場風寒是外因,是導火線,那現在好好在宮裡養著卻不見好,寒症也反反復,非一兩副藥就可以湊效。老祖宗怕是天命到了…… 燁兒一直都是個至孝的孫兒,去巡察畿甸前最擔心的就是老祖母的身體,看來不得不提前叫他回來了。 「等宮禁開了,萬福你去宣太醫院院判、院使各位大人速速來慈甯宮會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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