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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喜兒肯定會得到幸福,就如同我們。」抬頭與他的眼神交凝……那裡有為人夫的撫慰和為人父的承諾。

  「皇上駕到——新進士跪接!」一位公公高昂的聲音破空而來,把正在神遊的我拉回了現實……他來了。

  頓聞細樂聲從丹陛下的兩側升起,兩名侍衛和全公公跟隨玄燁上得丹陛,明珠、索額圖、高士奇和張英幾個大學士已跪迎在殿前。

  此刻樂聲大作,六十四名專門演練宮樂的暢音閣教習太監,各按方位,以黃鐘、大呂、太簇、夾鐘、姑洗、仲呂、蕤賓、村鐘、夷則南呂、無射、應鐘十二呂樂律為主,以蕭、笙、簧、笛、琴、箏、簍篌、豎琴和聲,編鐘銅磬相伴,奏起來真是聲徹九重,像是那來自天外的聲音,聲聲入心。

  陽光自東而入把甫進殿的那個熟悉的明黃身影在這金磚地上拉出斜長的影子,我笑著準備扭頭告訴喜兒你阿瑪到了。卻見這丫頭見到她老子,還只是她老子的影子而已,象那老鼠瞅見到家貓,瞳孔明顯地收縮了下……看來她口口聲聲的「紙老虎」在她心裡並不真是紙做的。

  玄燁跨步進得大殿在須彌座正中,輕咳一聲,往我和喜兒藏身之處虛看一眼,然後端肅坐下。

  待得皇帝坐定,殿外的文武官員和丹陛下跪迎的新科進士的三跪九叩禮之後,鴻臚寺官開始宣《制》:「康熙二十四年,策試天下貢士,第一甲賜進士及第,第二甲賜進士出身,第三甲賜同進士出身。」

  宣《制》完畢,照例是禮官引一甲的新科狀元、榜眼、探花出列見聖謝恩。按例進士們只需要遠遠跪在下面對著金龍寶座磕頭即可,這樣就算是見過皇帝,入門做了這名副其實的「天子門生」。可這次皇上破例叫禮官帶他們在貼近寶座的近處面聖,還問了幾個問題諸如籍貫、年紀等,我從縫中看來,那一個個在考場上瀟灑自若,滿腹經綸的天子門生此刻緊張得面生紅霞,額顯汗珠。

  「找夫婿就要找一等一的文治武功的,喜兒你可得好生看仔細了,說不定你以後的駙馬就在他們裡面。看看中意哪個告訴媽媽,我替你作主!」我豪氣如雲,拍著胸脯小聲道。

  「這個真的是狀元?怎麼和戲曲裡演的不一樣唉。」她誇張地癟著嘴,表達心中強烈的失望。

  我從縫中越過看似正襟危坐于金龍寶座上的皇帝陛下往殿中看去,其實……他耳力極好,我沒有猜錯的話,他沒准正在豎耳聆聽妻女的對話。

  隨著司禮的抑揚頓挫地高聲唱臚,一個人,準確地說一個竹竿樣單薄的身軀在絲竹禮樂中出班,緩緩的腳步有些飄忽,仿若人在夢中。他跟著司禮的內監來到正殿,微微顫抖著跪在金鑾禦案的玉階下面,激動而又恭謹地回答著天子的問話。從我這個角度看不到他是否長得面方額圓、天庭飽滿,有沒有福德之相,只是注意到那身錦衣繡袍,像是匆忙趕制而成,松垮垮地耷拉在瘦削的肩膀上。

  OUT!我家公主豈能嫁一個抱個女人都看似吃力的男人,哪怕此人有相如之才,孔明之智。

  「媽媽他居然叫豬有力!姓得奇怪就罷了,名字也起得這麼怪,我怎麼沒瞧得出他有多大力氣。」聽過一段皇帝和這新科的天子門生的對話後這妮子歪著腦袋,轉著眼睛故意發起神經。

  「是朱…由…理。」昨天晚上我已經見過名冊記得是叫這個名字。咬著牙,顫動著臉上的肌肉,我忍得好辛苦……這裡是什麼地方,死丫頭想逗趣也不看看地方!

  此刻,聽得她老子清了下嗓子,很快結束了與新科狀元郎的晉見,示意傳臚司禮官宣下一個。

  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朝那個背著我們的黃色身影努努嘴……轉眼間,小變色龍完成了淑女與魔女的轉換,恬靜柔美的模樣頓時讓我以為剛剛那個口口聲聲「豬有力」的小刁女完全是我的錯覺。

  「不知道你滿腦子希奇古怪的念頭都打哪來的,好好給我看著少動歪腦筋。」瞧著她低眉順目地乖乖應諾,心裡不由冷笑……小妮子的這套裝乖乖寶的煙霧彈遊戲對我來說,我完全是免疫,她當年四歲就會這招……哼哼。

  接下來禮部官員依次傳召的有一甲的武狀元和文武榜眼、探花,還有二甲和三甲的頭幾名新科進士都被引到保和殿的玉階下面北跪見皇帝。好心的皇帝陛下這次給了新科進士們特別的恩榮,一個一個俱叫到離御座極近的地方,問著這些天之驕子們一些簡單的問題,態度和藹親切而又不失威儀。

  饒是這些即將成為帝國棟樑的進士裡不乏有世代出自官宦之家,見過大場面的「驕子」。此刻得有與天子近在咫尺的距離覲見龍顏的殊榮,內心的感恩與激動,那精神上無法言語的至高榮耀與欣喜,都反映在回話的緊張的音色中,反映在那微微顫抖的身體裡……

  不管他們私下裡為這短短數分鐘的晉見訓練過千百回,不過此時照我看來也是鎮靜的少,失儀的多。

  我發現我犯了一個錯誤……天大的錯誤就是讓她與我一起分享這科舉制度中最尊榮神聖的「金殿傳臚」。因為要這孩子閉嘴安安靜靜地看完「傳臚」簡直是一項不可完成的任務。

  她是怕她的阿瑪燁兒,非常怕……簡直就是畏懼。可是她卻不願意閉上她那想評論地嘴巴,再不張冠李戴別人的名字,這傢伙聰明地換了一種方式來發表感歎。

  「這人還是探花呢,媽媽你看他回答皇阿瑪時,說話居然結巴!這樣的口才我想不出文筆會好到哪裡去。」

  「人家那是緊張,初浴天恩,甫見龍顏,難免嘛,你要是他們不定還怎麼個激動呢。」我剛和她悄語完只聽得玄燁輕咳一聲,變色龍神情大變小聲改口道:「阿瑪說一個人不管什麼境遇能寵辱不驚,才是大丈夫。」

  她咽一口口水從縫隙偷窺一眼屏風後的玄燁的背影:「三藩初平之日,臺灣收復之時,如此大喜也沒見阿瑪喜怒於形,有任何失儀,更別說結巴了。」

  一個無形的高帽晃悠悠地朝著我們前方的這個男人頭上輕輕飄去……

  「你皇阿瑪可是平常人能比得的?就算他們學得來也沒這個定力啊。」

  又一頂隱形帽子輕飄飄地抵達玄燁的頭頂準備降落……

  和我家豬交換了個眼色,附和著她的阿諛……我的牙齒咬得「滋滋」響……死丫頭,要是生在現代簡直是天生的攻關談判型人才,真會轉移話題,跟你在一起你老媽錚錚傲骨的氣質降得不是一丁半點兒。

  這兩頂母女牌高帽準確地安全降落到預計的地方,只見這男人端起茶杯輕抿了口,順了下喉嚨,像是十分受用。

  覲見完文的,破天荒地這次皇帝陛下沒有叫他們離開,留他們在殿裡和幾位大學士安靜地站在一起,又開始傳召接下來的新科武進士。

  「打起精神,現在傳臚已經過半,這殿裡要文才有文才,要武功有武功。拔尖的今兒個都在這裡了,好生看看。」和這個沒心沒肺的淘氣包不一樣,我時時刻刻都記得自己的身份和來的目的,看熱鬧歸看熱鬧,我此刻還是一個為女選婿的母親。她在看,我也在選,看得比她更仔細,選得比她更挑剔。

  可這個丫頭今天貌似和我對著幹,我說這個不錯,她偏說那人有鬍鬚整個人毛茸茸的活象西苑裡養的毛猴子。嗯……這個倒是我也不愛,我都不讓燁兒蓄須,看來我女兒也比較喜歡有光潔下巴的男人。

  「新科的武榜眼不錯吧,氣宇軒昂,身材修長,比一般武夫多了幾分文人氣質。」

  燁兒好象也比較滿意這個叫素倫的武榜眼,問他的話已不僅限於名字籍貫更多了些別的諸如師承何人,族裡有無在朝做官等內容,嗯……還是正白旗的滿人呢,出生也不錯。

  「你聽你阿瑪問話,原來他還中過上屆的文進士呢!這樣的文武全才的男人才會給女人幸福嘛,不錯不錯啊!這人長得也好,出生也不錯,體健貌端,武功也是萬里挑一,喜兒覺得如何呢?」

  那個怎麼說來著,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心喜。這人雖還未做得我女婿,我卻覺得越發順眼起來。

  喜兒象鑒定一幅字畫般,犀利的眼光把他從上看到下,一寸一寸端詳,就差拿把尺子量了,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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