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鸞 | 上頁 下頁 |
八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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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你老媽我了?」 這麼快就叛變了?唉……我還以為得拿出個更大的誘惑來賄賂她呢,這妮子見利叛節,見風使舵的行為不知道象誰。 「媽媽做事,我放心!喜兒永遠在媽媽後面跑,做媽媽的寶。」她「嘿嘿」地嫵媚地笑著:「再說,媽媽一點都不老,看起來比喜兒大不了多少!」 她一個帽子一個帽子的往我頭上高高的拋來,我扒拉進兩勺子冰鎮雪耳在嘴裡嚼著,那加了蜜的冰水順著喉嚨涼涼的滑下……這感覺,就象我目前的心情……舒坦。 *** 光影漸漸偏西,太陽在窗棱上的倒數第三格露出了半張臉,紅彤彤的並不刺眼。 這個時候是我一天中最期待的時刻,在太陽完全消失在最後一個窗格的時候就是宮內該「下錢糧」(下鎖)的時候了,也就是宮禁。 每天黃昏來臨,紫禁城內廷的各個門戶都要上鎖,由總管太監監督執行,除了值班的乾清門侍衛以外,上自王公大臣,下至最低賤的伕役「蘇拉」,全走得乾乾淨淨。 外廷的人都走光了,皇帝陛下一天辛勞工作也告之結束,我卻覺得我的一天才剛剛開始……就算是一生勤政的玄燁晚膳後一般還要去乾清門裡南面的懋勤殿批閱奏章,處理公務。但,這個時候的皇上可是屬於內廷的了,屬於乾清宮了…… 我聽見時間流逝的聲音……陽光在南邊那排窗棱倒數第一格了。 「下錢糧了!」果然,乾清門傳來宮禁的聲音,那值日公公的尖聲穿透力極強,餘音繞梁。僅跟著,內左門、內右門、日精門、月華門……交替著:「大人們下錢糧了!」這是通知守衛外朝侍衛們該上鎖了,再聽值班宮門侍衛齊聲應諾一聲,首領太監巡視後出具一張單子交給總管太監,總管太監再交給全公公呈閱。不過,按照多年前的習慣,極會察言觀色的全公公總會把這單子最後交給目前任宮廷一等女官,皇帝近侍的我,以示尊敬。 看看天色,差不多了。拍拍掌,喚來萬福——這個長得越來越符合他名字的大阿福一樣的公公。自那次「初選」,奉旨幫我「作弊」後,此後見我甚是恭謹,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諳達全公公點撥了他? 看他帶著笑的面頰那兩垛敦子般的肉,把小單眼皮都擠眯成一條縫隙,我竟是看不到他眼珠子……或許,他生來就是個「面帶豬像,心中暢亮」的人精? 「皇上用過晚膳了麼。」隨口問著每天必問的話……答案早就有了不過是重複應禮而已。 我病中幾日,他都是陪我在榻前用膳的,此時還未回,定是有事……可是在弘德殿或南書房和大學士甄選明殿試題目? 康熙年間的「天子門生」的殿試一般在每年的四、五月進行,今年因為「多倫會盟」和提前進行的「選秀」,眾多大事都安排在這兩月,殿試於是按照欽天監挑的日子,安排到了「會盟」和「選秀」之後。 「還沒。皇上離開南書房後,就在懋勤殿覲見新『引見』面聖的即將新任的幾名河道大臣,還特地賞賜了『六安茶』和禦制的櫻桃漿、乳酪茶、雨前龍井、南苑花紅。值日的翰林也人人有份……此刻皇上過來叫奴才過來問候一下……」雖小但是晶亮的小眼邊說邊眨,順著耳,低著眉。 哦……人人都有麼……好極了! 「叫膳房這就傳膳到懋勤殿。」下午賞賜臣子的都是些甜的不對他胃口的東西,他定是進得極少,我也餓了。 深藍色的天,漂浮著陰影一樣的暗雲。 通往懋勤殿的白玉甬道上點點燈光勾勒出宮簷的層層重影,馬上夜了……宮廷的夜晚被早早挑起的一串串紅籠拉出一道寧馨的味兒來。 「婀娜花姿碧葉長,風來難隱穀中香。不因紉取堪為佩,縱使無人亦自芳。夫人你來了!」剛剛繞過垂花門進得懋勤殿里間,就聞得一股清鬱的蘭草香氣。 他在做詩……這人耳朵真好使,不過敢不用皇帝許可就放人進來,嘿嘿……沒幾個人有這個特權。 嵌螺貝的雲足素面楠木案上擺了一個藍瓷花盆,裡面是一顆茂鬱的蘭草,靠南的一溜牆另擺了幾個高腳的花幾,上面也都是剛打出嫩黃蕊的蘭花。 「夫人?怎麼封我個夫人的名頭來,還不如以前的宛儀來得好聽。」看他剛剛寫完晾在案上的詠蘭的詩還帶著徽墨的餘香,我湊過去幫他小心地吹著墨。 「你就是我的夫人,乾清宮本就設夫人一職女官,你來做名副其實。」 他拉我過去放他手心裡搓了下,再貼貼臉,試過溫度,滿意地擁緊我身子禁錮在他懷裡讓我和他一起賞花。 案前那盆是一株多頭的蘭花,花芯根根相抵,鼓鼓的突起的樣子瞅著和御花園常見的四季蘭非常不同,很特別。那朵朵半舒展著黃綠色的開花芽,正搖曳出若有若無的清香。 嫩綠的葉片上系著一尾黃簽。 「千佛蘭,慈甯宮制。」我輕輕地念出聲來,啊……老祖宗培育的蘭草麼。 「哪天和我去看看皇祖母吧,你走後除了我和孩子以外,最想你的應該是她了。」 唉……靜靜依附在他懷裡傾聽……對她……我不知道怎麼形容,百感交集,似祖母、似朋友、似…… 「老祖宗知道是我麼?」我的喟歎輕得如這蘭馨,淺淺淡淡。 他摘下朵小小的嫩黃斜插在我髮鬢間:「她現在還不知道。不過,就象愛這小花,她如果以前喜愛,那不管你是什麼樣子,現在自然也會喜歡。就象我……」 一時淡淡蘭香夾著獨屬於他的暖暖體味縈繞耳鼻,心裡猶如溫泉流淌,潺潺緩緩的……象他……會麼? 此刻的他不再是白日朝堂上那個威嚴尊貴得高不可攀的天子,不過是我與之血液相通的男人罷了……是丈夫,也會心疼也會愛戀;是父親,如磐石、如松柏般堅強。 對他……我跨越了兩次時空都無法訣別的男人,和他這樣的累劫宿命……現在我只是心存滿滿的感激。 頓時象那考拉看到心儀的桉樹般,緊緊擁緊我的真命天子,把鼻子拱進他懷裡深吸一口氣……很香!他身上一直都有一種獨特的香,象松木般乾淨沉蘊。 「很香……」我喃喃對著他的胸脯說道。 「唔?」他捋了下我的鬢角:「嗯……你一直都很香。」 「我說的是你啦!你身上的味道我很喜歡……香。」 他沉默半晌,突然輕道:「說一個男人香對他來說絕對是侮辱。」 啊……我手兀地松了下,小氣鬼不會因為這個就生氣了吧。侮辱?侮辱他?侮辱一個皇帝?一個這樣的皇帝……我眼前刹那間出現了一把刀,那是常常出沒於菜市口的那把白得晃眼的刀……我打了個寒顫,縮了下脖子。 「燁兒……我不是這個意思。」吞了下口水,很沒底氣地細聲細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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