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鸞 | 上頁 下頁 |
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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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老祖宗啊,奴才們以前是炸過鳥,可是今天這只,真不是奴才幾個幹的,我們平日都抓鳥在宮外頭……」低下頭去,聲音越說越小。 「大膽狗奴才在太皇太后面前還敢狡辯!你們幾個都是自己檢舉出來的,炸鳥的事幹過沒?」張德厲喝道。 「幹過……但是……不是今天的呀。」幾聲回答參差不齊,高高低低。 「今天,誰第一個檢到那只『神鴉』的?」孝莊後問道。 「回老祖宗,是奴才明順檢到的。」張德背後探出一個小太監的頭來。 「哪檢到的?」 「回老祖宗,在前殿旁邊的蕪房頂上。」 「付嬤嬤你和繡姑去看看蕪房頂上可有鳥毛。蘇麻你和你帶來的兩個丫頭在這院子四周走走看有鳥毛麼。其他人給我原地站好了,誰動我今天辦誰。」老太后一改剛才溫柔的言容。我們五人得令分頭仔細地搜尋。地下、牆邊、房頂……現在日頭高照,陽光明媚,就算是針尖掉地上,我也把它找著了。這青磚石板地,我一寸一寸地埋頭搜去,一柱香功夫過去,搜捕小分隊還是零記錄。找不到鳥毛也就是說這只死烏鴉是人為放房頂上去的,因為被炸死的烏鴉肯定有四處散落得毛。 「明順呀,你面生得緊,怎麼哀家竟然不知道慈甯宮有你這麼一名宮人?」老太后盯著這太監緩緩問道。 「回老祖宗,是奴才看馬上中秋,宮裡最近人手不夠特地從養心殿撥過來的,剛到咱們宮才幾日。」張德面不改色,從容道。 「好,很好。看你們兩個這麼都孝順的孩子,可都是哀家的乖奴才。」慢慢跺步轉過身的她卻是換了張面容,對兩邊的站成一排的執事太監喝道:「還不給我綁了這兩個狗東西!」 「喳——」 被兩個高壯的執事太監拖著正綁的明順忽然指著張德尖聲高叫道:「都是他主使的!老祖宗啊!我冤枉!我什麼都不知道被調過來才幾天啊,是張德叫我去弄只炸死的烏鴉丟房頂上的!老祖宗我冤枉啊!」 「把牆邊的那幾個奴才放了罷,殺『神鴉』之罪雖然不小。但今兒他們已挨板子了,再停他們半年薪俸罷。以後如果哀家再聽到有此惡行,就統統趕出宮外。」 幾個皮開肉綻的待罪羔羊發出哭似地聲音感恩涕零地歡呼著,謝恩著,幸福著。 原來挨打也能讓人幸福啊……我被眼前這一幕戲劇化表演感動著,這新人笑,舊人哭的,一茬一茬地,今天可真是精彩!我癡迷地欣賞著這突發的劇情,崇拜地看著偉大女主角兼總導演孝莊太皇太后。 「張德,你進宮有10多年了把。」 「回老祖宗19年。」他歎氣道。「今天都是奴才一手策劃,奴才我聽憑老祖宗處置便是。」他淡然道。 「今日你辛苦籌劃,不就為了讓那幾個小太監倒黴,他們的主管太監當然也會獲失職之罪,也就是你最終的目的是坐上現任慈甯宮大總管太監之位,現在的常公公已是老邁帶病,再幾年你不就能上去了,為什麼這麼等不及呢?哀家自問待你不薄,想不通你是沖著什麼?你到底為誰效力?」 「大總管有隨意推薦和調動內監的權利。」張德垂下的眼皮輕抖著,對於後面那個問題卻不做回答。 「那就是能隨意安插自己親信來監視皇宮裡的主子羅!哼!你不說我也知道是誰。來人!搜他的房間!我倒要看看他藏有什麼東西!」她怒道。 片刻,小太監搜來一個大包袱,打開,幾十兩碎銀,幾件舊衣服,幾封年代久遠的家信……另外都是些日常瑣碎物品連一件稀罕物兒都沒!真汗!瞧這總管太監混的可真差! 「把他們帶下去把,我再也不想見到他們。」孝莊後發出諭旨。「帶下去」有多種處理方法,比如把他帶到郊外放掉,但是老祖宗又沒說給牌子讓他們怎麼出宮,再比如乾脆殺了……我估計他們都會聰明地領悟話底下的意思而選擇後者!畢竟殺容易操作,簡單多了,也省心。 這時已被綁的象個粽子的張德抬起頭來滿眼淚花:「奴才知道一人不能事二主,但是奴才有苦衷,這輩子就辜負老太后了,臨死之前……奴才想知道,老祖宗怎麼會懷疑到奴才身上。」 「你太聰明,我發現最近身邊多了些生面孔,有人在哀家宮中孝順我找新人伺候我呢!而自做聰明的太監就是個不稱職的奴才。」孝莊後看著他的那幾十兩銀子和舊衣服。 「再譬如……一個不斂財的太監……」孝莊後對著他慈祥地綻出一朵詭異的笑容。「聰明又不貪財的太監你見過麼?」 浮雲散明月照人來 團圓美滿今朝最 清淺池塘鴛鴦戲水 紅裳翠蓋並蒂蓮開 雙雙對對恩恩愛愛 這園風兒向著好花吹 柔情蜜意滿人間 ——範煙橋 雖是仲秋,下午的陽光從暖閣窗花欞子鑽入,順帶著慈甯宮特有的花香氣夾雜著上好的老山檀香味兒,曬得人暖洋洋、香噴噴、甜膩膩。真是個在家宜作畫,出外宜登高的好天氣。 暖閣裡此刻有個貴婦人正在喝茶。 她端起已經涼掉的冷茶,輕輕茗品,姿態高貴,端雅大方。身後擺著幾盆怒放著的絳紫色菊花,正徐徐散放出清淡的幽香。好美的一幅薄意宮廷人物畫啊!只是,她身邊站了一群斂氣悄聲、神色各異的老嬤子和侍女。這鴉雀無聲的詭異氣氛和這幅貴婦茗茶的祥和畫面搭配在一起,就象一副意境優美的山水畫突現一朵蠟筆畫成的雲彩那般突兀。 「撲嗒」一聲悶響打破了屋子裡的死寂。 暖閣左側那幾個嬤嬤中的一個跪倒在地。 「哦,華嬤嬤,你犯了什麼錯事要跪稟哀家麼?」老太后眼瞼微掃,語氣淡然。「剛剛告訴我前院蕪房炸死了只鳥,第一個來稟告的可不就是你麼。」 「老祖宗……奴才知罪……」她匍匐在地嗚咽出聲。 「你何罪之有?說來聽聽。」 「嗚……是張德他們計劃的,和奴婢無關啊。張德也是鼇大人的乾兒子,他的親兄弟是鼇大人帳下一個參將,我只是知道他計劃要炸鳥嫁禍,但是不是奴婢幹的……嗚……嗚嗚……」她全身顫抖泣不成聲地全招了。 「一個生了九竅般聰明成精……一個愚笨如你……明明前院還沒差人來通報,還在我寢宮內的你是怎麼知道那鳥是掉在前蕪房頂上而不是在院子裡的?」老太后把茶杯往案桌上重重放下。「這冷茶哀家也喝了半杯子了,就等著你現在這句話。」 「你伺候我也算勤快,但是既然你和張德有牽連……哀家也是留你不住了。你們帶她下去把。」 隨著兩位男、女配角的退場,今天下午慈甯宮上演的「鋤奸記」圓滿落幕。 我輕輕地給斜依在軟塌上假寐的老祖宗捶著腿,心裡回蕩著下午那驚心動魄的場面,真真象看了場清朝版的「女包龍圖斷案」般地刺激。 頭髮已半白的老祖宗,這大半輩子在勾心鬥角的、血腥的、天天死人的後宮,(我沒誇張哦,今天本人親眼看到處置了2個)居然能安然無事,穩坐這權利頂峰的象牙塔尖位置,那帝王心術真是深不可測呀!今天目睹了現場版的孝莊後治「家」手段,突然有了個認知,難怪「千古一帝」從小就幹練老沉,精與世故,原來這祖孫的遺傳基因裡天生就有「謀術」方面的專業細胞。 「蘇麻……」老太后輕幽幽的聲音飄進。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哀家一直想過安寧清淨的日子,但是正如今日般,每每讓我失望。這看似莊嚴華堂的帝京深閣中有多少人藏汙納垢,更何況那讓人權慾薰心的朝廷?今天你也看到了現在宮裡的情形,有人存心不想要我老太婆舒坦。看來……皇上應該儘快大婚,親政……因為有的人看似等不及了。」她自言自語的說道。 嗯啊?大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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