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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嫦娥奔月,吳剛伐桂,玉兔搗藥」都是中秋節的傳說。《唐書·太宗記》記載有「八月十五中秋節」。這個節日盛行於宋朝,至明清時,已與元旦齊名,成為我國的主要節日之一。皇帝每年春天在日壇祭日穿大紅朝服,秋天祭月著月白色朝服。當今皇帝康熙自登基以來,每年均長高數寸,近幾年更是猶如雨後的新竹,節節高。內衣監把皇帝過幾日就要穿上祭祀用的禮服早早送到乾清宮,準備皇上試穿後即日修改。

  這是一件新朝服,玄燁年年都在長高,所以每年祭祀都得比著樣子重做。朝服的紋樣為龍紋及十二章紋樣。在正前、背後及兩臂繡暗金色正龍各一條;腰帷繡行龍五條襞積(折襇處)前後各繡團龍九條;裳繡正龍兩條、行龍四條;披肩繡行龍兩條;袖端繡正龍各一條。十二章紋樣為日、月、星辰、山、龍、華蟲、黼、黻八章在衣上;其餘四種藻、火、宗彝、米粉在裳上,並配用五色雲紋。整個圖紋均以七色紐金絲線織造而成,在陽光下隨著走動,那十餘條暗紋龍形流光溢彩、栩栩如生。

  隨著光線不斷湧出各種色彩交織一起,真真是一件精緻的刺繡精品啊。

  午休後的皇帝陛下此刻已經移駕武英殿去上他的武術功課去了。剛好宮廷造辦的李公公給我送來新研製的幾品爽體的香粉,打賞完他後,我帶著幾名隨侍宮女,抱著這件天子的月白朝服,興沖沖就去了太皇太后的慈甯宮,準備讓老祖宗先看下這新做好的祭祀大典用的禮服。

  剛過月門,就聽到「嘣」地巨響在慈甯宮寢宮正方傳來,裡面來來往往嘈雜聲傳來,連宮門前的侍衛都驚動了,靴聲山響,由遠而近。老祖宗宮裡出什麼大事了?

  再無法端莊地穿著這個古代的高跟鞋做競走運動,索性脫了它,光著腳底踩在青花石板的甬路上,不對,當然還穿有白棉襪啦。跟著一群嘴裡喊著「走水啦!!」發了瘋似的太監往慈甯宮跑去。

  進得太皇太后寢宮的院門,只見裡面好些太監象螞蟻炸開了窩般瘋子一樣來回亂竄,只見幾個大太監,和幾個「姑姑」拿著柳條追著打還在院子裡盲目亂跑的瘋子,院牆邊上,幾個「始作俑者」的太監,齊齊捆在地上跪成一排。院落中央還躺者一隻碩大的支離破碎的死烏鴉。

  「蘇麻姑姑你來了,你看看這些個挨千刀的殘忍狗奴才,綁著這大鞭炮玩『炸鳥兒』呢。以前他們怎麼著我們想管也沒個證據也管不著,這次偏偏炸到老祖宗的寢殿上頭。」慈甯宮的大丫頭「繡姑」杏眼瞪圓了,啐道:「呸,這些個死一百次的下賤東西,以為抓不著他,這可不,窩裡反,太監都是些沒有人情味的東西!一個一個可不都『拱』出來了麼。」

  真是佩服慈甯宮幾個大丫頭和總管太監的辦事能力,從我始聽聞那聲巨響起到我幾百米衝刺過來的時間最多就三、五分鐘,就已經「聞凶、抓捕、緝拿」簡直讓現代刑偵科的老條子也自歎弗如。

  「烏鴉」在中國民間向來被視為不祥之鳥,是災禍罪惡的化身。但清代將烏鴉視之為圖騰,為「護祖之神鳥」,每年二月、八月間,皇帝都派人分別在瀋陽故宮和北京宮廷內空地撒下穀粒飼烏鴉,由專人守護「聖鴉」。《清裨類鈔》記述:「每晨出城求食,薄暮始返,結陣如雲,不下萬千」。何等的氣勢!漾成紫禁城的烏鴉奇觀。這個朝代是烏鴉最受寵愛、最輝煌的時代,暮初時分漫天的「神鴉」象層烏雲幾乎染黑了紫禁城的天空。

  而在這宮裡的太監常常穿黑青二色,常常被戲稱為「烏鴉」,太監們自打做了太監那天起就痛恨烏鴉。現在的宮內的許多太監還大都是前明留下的,自打這滿清入了關做了這個帝國的主人後太監們就再不能象前朝一樣,隨意在宮廷內捕殺烏鴉。他們常常偷偷捕捉後在烏鴉腳上系上一個大炮竹,加上一根長長的火藥引線,點著了,再放飛這只倒黴得鳥。可憐的鳥興高采烈的飛遠了,當炮竹炸響的時候,它已經高高地飛在空中,在那兒被炸得粉身碎骨落下。不過以前表演這樣的殘忍遊戲總是在宮牆之外,今天,那只倒黴的鳥兒卻一頭飛向了慈甯宮的上空。

  「乾清宮侍衛明珠,給兩位姑姑請安。」一隊威武英挺的宮廷侍衛急急跑來,為首一名領頭的帶刀侍衛屈膝給我們行了個叩禮。這是下級對上級的禮節。這人面色白淨,英眉入鬢,倒也長得俊秀英挺。看他帽子上白水晶頂珠,腰上挎得有佩刀,應該是五品的御前帶刀侍衛。這人就是玄燁近日嘴裡常常提及陪他一起練武的納蘭明珠了,原來是這般清秀摸樣,想到他後半輩子權勢傾天,爬高了跌得也很慘,燁兒的這位寵臣下場可十分淒慘。不由唏噓。

  看著院落這群混亂的人群和那只「肇事」的烏鴉的屍體,院門外又加上這隊分不清狀況的御前侍衛,我又好氣又好笑。

  我和繡姑給明珠說了下這番鬧劇的緣由,便準備打發他們走。後宮禁地,非特諭絕不可能放這幫大男人出入。他們今日能來到這裡也是情勢意外,再進一步便是逾越了。

  「如果還有什麼需要請姑姑們儘管差內監來傳下官,今日下官當值!」明珠嘴裡應諾著,給我們行禮的時候他肯定有瞅到我不合宮儀地穿著棉襪的腳,因為起身的時候我看到他眼珠轉著的描了眼我背在後面提著高跟旗鞋的手,不著聲色地看我一眼,眼角揶揄帶笑。

  哼,在你主子面前我還常常光著腳和……別的地方呢,難道還怕你舉報不成。

  飛快地穿上鞋,我步態端莊地穿過重重回廊,進入老祖宗的寢殿內宮。

  檀香冉冉,雕刻精美的窗棱子漏進來幾縷陽光。孝莊老太后似是剛起不久的樣子,穿著寬鬆的單外褂,一名內侍宮女正在給她盤著已些許見白絲的黛發。她神色安詳,面色紅潤,活象剛剛在她寢宮外上演的一場鬧劇是別人家的事,根本不是在她宮中發生一般。

  「繡姑,現在蘇麻是皇帝那邊的人了,現在來我們宮裡算客,呵呵,給她也上杯茶,坐著罷,別太拘束。」

  難道我剛才在做夢?我神色不安的謝恩,捧上那幾盒子爽身香粉和那件月白色的龍袍給老祖宗欣賞。

  她摸摸那件禮服,滿意的點點頭,口中道:「皇上自個的衣服得他自己看才知道滿意不滿意,孫兒也大了,眼光和我這個老太婆可不一樣。蘇麻晚膳後讓皇上試試,我這個乖孫那,自小做事有自己的主意,這些個事更不用我們操心。」隨即把玩著一盒茉莉花味道的香粉,愛不釋手。

  老祖宗怎麼還有心情玩脂粉?門口還跪著一排太監等著發落呢,但是現在屋裡頭好幾個嬤嬤丫頭都沒吱聲,我也不好說什麼。遠遠地越過幾道重廊傳來幾個太監的哭聲,估計是那幾個剛剛跪在地上的傢伙被罰,我眉頭一緊,端著茶杯的手搖晃一下「叮噹」託盤作響。

  孝莊後笑咪咪的抿了口茶,「蘇麻可是奇怪我宮外有人現在被打得死去活來,我卻沒事一樣的梳頭喝茶聊天?」

  「蘇麻不敢揣測老祖宗的心思,只是驚訝老祖宗遇變不驚,臨亂不慌,實在是……讓人佩服。」我阿諛道。

  「我要是什麼都象你這個丫頭一般,沉不住氣,現在坐在這個位置和你喝茶聊天的就不是我這個老太婆啦。」她對著鏡子,微微整理了下妝容,眼睛從銅鏡裡看來,那火辣辣的目光向我身後的幾位嬤嬤掃來,似乎話中有話。

  「太監那,不比你們旗下女官,他們都來自民間草根階層,沒受過什麼教育,許多太監沒有什麼道德感也沒有同情心,即使在他們自己人之間也同樣冷漠無情。他們是什麼樣的人你們比哀家更清楚。」孝莊後娓娓道來,至始至終面帶微笑有如和煦春風,那麼慈祥那麼端莊。

  「來,蘇麻,我們幾個去前頭瞅瞅熱鬧。」我和繡姑尾隨著孝莊後和幾名內侍宮女款款前行,穿花廳和幾個長廊到了前殿的院落。

  院裡亂哄哄的這群人,見太皇太后一行人出得殿來,齊刷刷跪了一地。今日當值的慈甯宮主管太監張德才跪稟道:「奴才罪該萬死。驚嚇到老祖宗。奴才剛剛已經廷杖了這次騷亂的六名肇事太監,請太皇太后發落。」

  角落裡那一排齊溜溜的已經挨打了數十板的太監在那秫秫發抖,看到孝莊後來了,剛剛還軟綿綿布袋一樣的身子這會來了精神,流著眼淚爬在地上痛哭。口裡斷斷續續地叫著「冤枉」企求太皇太后不要罰他們離開慈甯宮。要知道對太監來說最大的羞恥不是挨打,挨駡。而是被主子遺棄!自從誕生太監這樣的人種之後,他們受的唯一教育就是伺候主子!沒有主子的太監在這深宮裡頭猶如喪家之犬,連平日他們最瞧不起做最下賤的苦力的都不如。更別說是被慈甯宮這樣尊貴的主子趕出去,平時跟著主子享慣了狐假虎威的威風,現在趕他們走好比死了一般。

  「哀家可沒說要把你們攆出慈甯宮啊。」她柔聲道,微微瞥了眼主管太監張德。

  「奴才害怕驚擾到老祖宗清休,剛剛只是按照祖宗律令行事,無故在宮中挑起騷亂者,按照律令應廷杖五十,逐出宮門,或者貶斥到宮中需勞力處做苦力。如何懲處他們還請太皇太后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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