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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四不准的禁忌,只有在皇帝「出痘」,即感染天花的情況下,才會有這種禁忌令之發佈。

  正陽門上貼著的那張告示旁擠著螞蟻窩似的一堆一堆的人群。這天全京城的酒肆,街坊的中心新聞全是一個主題……皇上得天花了?

  亥初時分,窗外又開始飄揚柳絮一樣的雪花。玄燁從養心殿回宮,臉凍得通紅,帽頂子上,眼睫毛上都粘得有雪花,似乎許久未眨過眼的雪人。內監要給他更衣,也被他一掌摑了下去,那個叫小全子的太監跪在那裡秫秫發抖,納悶自己今日怎麼如此晦氣,犯了天威。

  「起來吧小全子,鎖緊宮門,留值班太監在門口看著,別人都叫下去歇息吧。」我把暖爐裡的炭火都撥了下,蓋子下的夾層取出了檀香,放上了我喜歡的百合香包。

  他膽戰心驚地看了眼自打進門後就沒變過姿勢的主子,見他蠟人一般,慢慢起身,對我打了個千兒,退下了。

  拿著熏得香香的軟棉布裡襯白裘皮邊錦緞便袍,換下了他被融化了的雪水浸濕的杏黃色的端褂和袞服。摸摸他手,已凍得發冰,我趕緊用溫水把他臉和手細細搽了一遍,把他拉到床上躺下,放好帳簾,掖平了被角。這就準備退下,離開這個一直發呆的蠟人。

  「姑姑別走,」咦?他活過來了。他慌亂地看著我,這是我第一次在他眼裡看到了恐懼。

  「你,你也要離開燁兒嗎?你也不要我了嗎?」

  「誰說我要走了,姑姑不走,不是答應你的麼,要陪你一輩子,我的主子。」我笑著安慰受驚的他,靠在塌上搓著他泛冷的手。

  「為什麼他連自己得兒子都不要了呢?什麼江山社稷,天倫人常對他來說什麼都不是嗎?」他發愣了會兒,突然,那冰冰的臉湊進我懷裡恨恨地說道。

  「皇祖母說他是為了那個女人,不是已經封她為皇后了麼?為什麼他還是要隨著那女人走……姑姑,女人……真是禍水嗎?」眼睛發紅地睇著我,就是一直克制不掉下淚來!

  「女人不是禍水,姑姑也是女人啊。」我抗議。這小子,難不成因為這個埋下了恨女人的種子。

  「你和他們不一樣,他們是女人……你是燁兒的姑姑,只是燁兒一個人的。」他咬著牙似在宣告。

  我心疼地看著他,還是個孩子啊……不知道這一整天他在養心殿經歷了什麼事情,但我的心能感受他現在的悲痛。

  清宮祖制,為了防止後妃影響皇子涉政,皇子自從斷奶以後均交給奶媽,嬤嬤撫養。這個孩子自打2歲為了避「痘」(也就是天花)就被抱出宮外由奶媽孫氏撫養長大,直到5歲出痘後才允許進宮讀書,所以他自小非常孤獨,見一下自己的父母親都得在生日,節慶等個別日子。其實他的內心強烈地渴望父母的愛,有時候說夢話都叫著阿瑪、額娘。

  宮女香蘭告訴我玄燁六歲時在他父親壽辰前寫了100個不同壽字的百壽圖,練習了幾百張紙準備了半年。終於……在順治生日的時候獻上,蒙得他父皇隨口表揚了一句,這孩子高興了好幾日,還賜給身邊所有人禮物,香蘭給我看過她那時候從她小主子手裡得到的一個雙面繡的香包。

  我抱著他,緩緩拍著他的背……嘴裡喃喃說著我都不知道內容的安慰話語。

  頸子突然感到濕潤,低頭瞅見他那默默哭泣的紅眼。

  「他只喜歡過四阿哥,姑姑。」

  「沒關係,管他是誰,姑姑也就只喜歡你一個。」我輕拍著他臉。

  他說的四阿哥……那個董鄂妃生的皇子麼,記得那個凝聚了他皇帝父親所有寵愛的孩子,有那福氣可沒那福命,早殤的皇子。

  「他以前表揚過我一次。還說我書法不錯,頗有祖風。」

  「嗯……」我歎息。

  「他……他走了,姑姑。」

  「你說皇上死……那個……大行了?」他瞪我一眼,我大著舌頭擠出「大行」兩個字。

  「不是薨了……是走了,姑姑。」他在我耳邊輕輕說道。

  7.登基

  順治十八年元月初九

  由於皇太后和這個即將上任的新皇的雙重恩典,允許我暫時充當捧著「皇帝之寶」(代表帝王身份的玉璽)的宮女一直側立在玄燁身邊,見證了歷史上這個最偉大君主登基的盛典。

  自日出開始,明黃的禮服外套著青紗孝服的少年帶領著大行皇帝順治指定的索尼、蘇克薩哈、遏必隆、鼇拜四大輔政大臣,率領文武百官祭告天、地、太廟、社稷壇。各禮完畢。已是上午辰時。玄燁以皇太子身份禦太和殿,正式即皇帝位。文武百官行五拜三叩頭禮。

  看著川流不息從貞度門,昭德門出來的宮廷儀仗隊伍和文武百官,饒是在21世紀經歷過無數國慶宏大場面的我,也發出鄉姑般的感歎。

  玄燁聽我歎氣,以為是捧玉璽太久以致手軟腿酸,在百官磕頭的時候眼神示意我放他的皇帝之寶在他寶座前面的案桌上。體貼得舉動讓我倍覺心暖。向他他側面忘去,見他正襟危坐,面色自然,實在不佩服他的坐功!

  群臣行禮之後,依照歷朝慣例頒佈即位詔書。每一位新登上寶座的皇帝,在太和殿舉行登基儀式的同時,隆重發佈即位詔書。文武百官先在太和殿前跪聽詔書頒佈,在這之後,出宮來到承天門前,站立在金水橋南北。詔書由儀衛官托在雲盤上,從官舉著黃蓋,護送雲盤出午門。詔書被安放在午門外事先停放著龍亭裡,儀仗人員也候命在此。龍亭的外觀和大小相當於一乘轎子。儀衛校尉抬著龍亭隨著皇宮禦仗,出午門、端門,然後沿著天安門(順治8年把前明的承天門改名天安門以取天運祥和,長治久安之意)北面的階梯送上天安門城樓。

  宣詔官在天安門上莊重地宣讀詔書。之後詔書被放置在禮器中,由天安門徐徐地降下,象徵皇帝的詔令從此通行海內。詔書由禮部官員恭敬地接下,仍放在龍亭裡,然後恭敬地送到禮部.刻版印製,頒行到各部各省。

  此時皇宮外,天安門前觀禮的百姓不斷得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和太和殿廣場上的全體百官,御林軍將士整齊的萬歲聲交相輝映,身臨其境的我居然激動得眼眶發熱,看著日出的太陽照射在這個少年天子上的金色光芒,不由得明白了什麼叫天家貴胄,真命天子。

  順治皇帝大行後的第三天,我們家這一身孝服的少年坐在那金碧輝煌的紫禁城金鑾殿的寶座中,坐在那高高的萬人之上的中央,成為新一代清朝帝王,頒佈年號為康熙。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生天。我跟著我家主子搬進了乾清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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