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誰是李世民 | 上頁 下頁
九五


  從何時起,我已戀上了她,像著了魔般,義無反顧地深戀著她,恐怕此生再也尋不回她在我心湖裡投下的那顆小石子了。

  但我知道,她只視我為兄長而不是男人。這份眷戀,這份愛慕,只能暫時藏在心底。說出來,怕就是矯情了。我想低頭吻她,卻又怕唐突了她,越是喜愛她,越是珍惜她,越不想輕薄了她……

  明……我輕撫著她的縷縷秀髮,一遍又一遍……

  在那年的立秋,我與她在街頭分散。回頭時,我發狂般地去尋找,她卻如水滴般蒸發了,無影無蹤。一個人怎會消失得如此徹底,除非是有人刻意隱瞞了她的去向,故意抹殺了她的存在。會是誰呢?我不得而知,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在悔恨中醒來,恨自己當日為何不緊緊地摟著她,就那麼輕易地看她淹沒在人群中。

  秋風起了,秋風又止了,天空下起了濛濛小雨,地上一片泥濘。夏季的芬芳已是一簾惆悵的舊夢,餘下的只有秋風秋雨中的黯然與曲折。我與她那段濃郁得化不開暖暖時光,似乎只是一個記錯的回憶,並不曾有過。

  明……你究竟在何處?

  53.李世民(篇外)

  雪花片片,落在一株枯藤纏繞的老樹上,寒鴉幾隻,在暗沉的夜空裡盤旋嘶叫。灰瓦土牆,殘簷斷壁,石板路上雪痕淺淺,四周空無一人,眼前的一切宛如一幅古卷。

  我這是在哪?是在夢中,或是在畫中?

  世民……世民……

  是誰溫暖的聲音在輕柔地呼喚著我?

  輕輕推開一扇半掩的木門,我踏上一個又一個石階,前面仍是無數個石階,似乎永遠到不了盡頭。

  「咯咯咯……」清亮圓潤的笑聲傳來,一個白衣女子步履輕盈,拾級而上,長裙飄飛,及地的烏髮如水流瀉,在曲徑回廊處一閃而過。

  她是誰?漸漸看到某些熟悉的片斷,某個熟悉的身影忽地闖入心扉,我迫不及待地追了上去。

  滿園傲立的梅花靜靜吐蕊,朵朵晶瑩,含著白雪怒放。暗香浮動,沁人心脾,這裡有著世外桃源般的寧靜。

  她背對著我,站在一株梅花樹下,微風拂過,點點花瓣紛紛落下,灑滿了她的髮際。聽到我的腳步聲,她緩緩轉身,三千青絲隨風飄散,如同抖開了一匹閃亮的綢緞。

  她笑望著我,一襲月白衣衫宛如閑雲,笑靨灑落枝頭,在耀眼的雪光中,她美得恍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那一眼,那一笑,無聲。

  我卻在瞬間迷了心神。

  眉眼一瞬,勝過相識十年。若知心,一眼便可分斷陰陽。

  只這樣與她相望著,一種絕世的幸福便悠悠浮漾出來。

  「你是誰?」我喃喃問道。

  她卻不答,轉身飄然而去。她的背影有一種難以名狀的落寞,還有一種無可奈何的滄桑。

  「別走!」心中忽然湧上莫名的恐慌,我再次追了上去。

  她卻越行越遠,不論我如何追趕,都無法觸碰到她。

  終於,她徹底地消失在我的視野中,不留一絲一毫,我只能怔怔地站在雪地上望著,望著。

  「不!」我低叫出聲,暫態從夢境裡掙脫出來,額頭冷汗涔涔,全身冰涼。

  從來不知道夢醒後的寂寞會是如此地刻骨,她只是我暗夜裡的一個夢,卻深深地打動了我。

  寺中嫋嫋的香火熏著我的眼,我避到一旁,抬頭看那尊菩薩的臉,慈眉善目,溫柔安詳,似乎可以化去人世間所有的悲痛。十幾個和尚,素顏灰袍,在狹窄的佛堂裡排隊行走、誦經。那些沉鬱的聲音都是出自血肉之軀,我不禁疑惑,要經歷怎樣的煎熬才能走進這無欲無求、無悲無歡的佛門?

  拜不拜佛,佛是不會在意的。諸事自有因果,求佛,求的只是內心的平靜。所以我敬佛,但從不求佛,只在堂前站了一會兒,我便繞到後院去找苦海大師。

  霧氣嫋嫋,茶香四溢,清湯映綠,我坐在一旁,看苦海大師悠然自得地沏茶、品茶。

  我與苦海大師相識十多年,是他當年的一番話,才有了今日的李世民。

  「龍鳳呈姿,天日露表,將來必居民上;公試記取:此兒二十年後,便能濟世安民,做一番翻天覆地的事業。」所以,父親將我取名——世民。

  苦海大師遞過一杯清茶:「春夢了無痕,二公子又何須介懷?」

  那只是一場春夢麼?不,不是。

  我時常做夢,時常解夢,夢夢皆圓。我曾夢到一座珠玉滿鑲的寶藏,而後將它據為己有。也曾夢見站在最高的懸崖峭壁之上,俯視著天下群山。我的夢境往往反映著我的心境。所以,我堅信,她是真實存在的。

  「大師,我要如何做才能得到她呢?」

  「二公子,佛家說,色相亦是一種心魔。倘若不能拒絕它,你將在那心魔之刑中永久受難。」苦海大師悠悠說道,「從你懂事起,我便對你說過,永無止境的色相,喧囂沸天,將攪得你不得安生。」

  我低頭不語。從小,我想要做什麼,便一定能做到。我想要什麼,便沒有什麼是我得不到的。

  浮華塵世,想要坐懷不亂,談何容易。我不能平靜,也不想平靜,滿腔的壯志,滿腹的經綸,如滔滔江水一般,不可抑制地要奔出心口。其實,浮華的不只是塵世,還有浮華的年紀。所以我練字、撫琴、參禪,因為那可以陶冶性情,抹淡血腥,控制我的心魔。

  「色相是一柄劍。」苦海大師長歎一聲,「二公子,對她的癡迷留戀,不僅能令你笑,能令你哭,也能令你如火焚身,更會使你痛苦一生,即便如此,你仍要她麼?」

  我斂目不語,她的眼眸是如此的脆弱,荒涼而又絕望,如煙一樣的輕愁,那種哀愁直指我心,令我不能不憐惜。她轉身離去的背影幽怨而又透著萬種風情,刀刻斧鑿般深印在我的內心深處。

  「要。」

  「二公子,」苦海大師不著邊際地問,「何為帝王之道?」

  「所謂帝王,他可以不會打仗,可以不會政務,但他一定要會用人,馭人之道才是真正的帝王之道。」我從容答道,「而馭人,最重要的就是駕馭人心。」

  「人心是最難駕馭的。」苦海大師再問,「二公子是想得到她的人,還是想得到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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