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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五


  「是。他口中不說,心裡不知多怨我。他一心信我,卻被阿原設計說我陷害,等於當眾被打了臉。何況,阿原再不好,也是他不惜性命都想娶的妻子,卻被激得當場退婚,眼看另嫁他人。他的性子傲得很,雖不曾為此責怪我,但因此日夜不寧,身體才會每況愈下。」王則笙竟似有些冷般抱住肩,黑黑的眸子已克制不住地滾下淚來,「我厭惡阿原,卻萬不能看景哥哥出事。」

  喬貴嬪抬帕替她拭淚,「放心,端侯有皇上疼愛,什麼名醫良藥找不到?何況如今左言希寸步不離陪在端侯身邊,那醫術武藝都沒得說的,還用擔心什麼?」

  王則笙眸光越發黯然,哽咽道:「他的病情我一直很清楚,又是那樣的性子,若這樣下去,只會越來越沉。我不是阿原,我做不到她那樣的狠心。先前的事到底因我而起,我怕我害了他……」

  她再也壓抑不住,撲在案上無聲抽泣。

  喬貴嬪輕撫她的背,歎道:「可真是個傻丫頭呢,何苦往自己身上攬?你也說了,怪只怪那個阿原不知廉恥,當眾給端侯沒臉,才讓端侯落下心病。」

  王則笙搖頭道:「其實早先還發生過很多事,不方便跟貴嬪細說……景哥哥其實忒可憐,阿原著實太對不住他,我不能這麼看他出事。」

  「你……打算怎麼辦?」

  「解鈴還須系鈴人,我去找阿原說清楚。」

  「這個能說得清楚?」

  「說得清楚。讓她變成原來那位就行了……」王則笙慢慢坐直了身,從袖中取出一隻小小的碧玉瓶,「我已托左言希給我配了藥,可以讓她記起往事……若想起從前那一切,她還能這樣心狠意狠,決絕毒辣,我便服了她!」

  喬貴嬪驚異,「你希望她想起往事後會去跟景辭和解,甚至悔婚繼續跟景辭在一起?那……你怎麼辦?」

  「他們在一起,我自然就嫁博王了……」王則笙勉強地笑,卻澀得發苦,「無論如何,景哥哥好好活著比什麼都重要。我也不等他去跟皇上說了,待我跟阿原談好,便自己去跟皇上說,我想嫁博王。省得景辭哥哥覺得是他在勉強我,又添心事。」

  喬貴嬪花瓣般的唇動了動,好一會兒方輕笑道:「你確定原大小姐恢復記憶後一定會跟景辭和好?我隱約聽說,原大小姐的出事和失憶,似乎都有些隱情,倒不曉得具體是怎樣的。左言希居然能治原大小姐的失憶?真是奇事。那怎不早些給他開藥?」

  王則笙躊躇片刻,到底不肯細說,只道:「大約是近來閑了,才找出了醫治的方子吧?」

  喬貴嬪點頭,「原大小姐原先的性情,的確溫婉可人。雖說風流了些,若是夫婿厲害,大約也能約束得住。」

  她靜候片刻,見王則笙無意提及此事,只得罷了,扇著團扇輕笑道:「若真的要見原大小姐,最好悄悄兒的,別讓知夏姑姑知道,她跟原大小姐針尖對麥芒似的,若她堅持跟過去,以原大小姐目前這性情,沒當場打起來便算好的了,你給的藥也萬萬不敢吃呀!便是原大小姐那裡,也是驚動的人越少越好。慕北湮不用說,便是原夫人,如今大約也是一萬個不願意她跟景辭和好吧?」

  王則笙呆呆坐著,看著茶沫散去,茶水漸涼,輕聲道:「於是,除了我之外,如今已經沒有人盼著他們和好?連他們自己也已不再想著和好?我……是不是很蠢?」

  喬貴嬪手中的團扇半掩著如玉的面龐,眼眸在撲閃的濃睫下顯得明亮而真摯。她柔聲道:「你不是蠢,也不是真心盼他們和好。你只是不想你的景哥哥因心病難愈而有所閃失。你是癡情人。」

  王則笙笑道:「對,我當然不能讓景哥哥有所閃失。你不曉得他待我有多好。但凡我要的,他沒有不給我的。即便是阿原最心愛的東西,我說一聲要,他也會毫不猶豫地讓阿原送給我。可惜,我最想要的,他始終不願意給我。」

  景辭願意給她一切,甚至願意給她風眠晚的一切。

  但他把他自己留給了風眠晚。

  ***

  阿原再次收到長樂公主從宮中傳來的信函時,已是那次太白樓見面的數日之後。

  長樂公主約她去西溪泛舟,順便有禮物相贈,並讓她輕裝簡從即可,省得成親前最後一次出來遊玩,也要受人拘束。

  算來再有兩日,便是她嫁入賀王府的好日子了。

  郢王與喬立父女勾結,並暗害賀王等人之事,到底不是憑一二人之力,在短時間內就能一擊成功的。稍有不慎,反為虎噬,便得不償失。

  於是,對原府和賀王府來說,兩位少主人的婚事,才是眼下最要緊的。

  雖然阿原早就跟慕北湮說明,並不把二人婚事當真,不過容她有個名分生下腹中孩子而已。但眼見原夫人正兒八經將慕北湮當作女婿看,差點拿半個原府給阿原作嫁妝,慕北湮的稱呼也從岳母大人到母親,一聲比一聲親熱,也由不得她不當一回事兒,因而這幾日著實忙碌。

  見長樂公主傳來信函,阿原跟原夫人說了,原夫人道:「這大熱天的,也虧她想得出。莫非跟謝岩吵架了,找你來訴苦?」

  阿原笑道:「她約的是傍晚,何況又在水邊,想來不會太熱。」

  §第四卷 蟠龍劫 第11章

  原夫人點頭,「橫豎也不好回絕,那你便去吧。小心別累著,也別戲水。便會些武藝,也需曉得你現懷著孩子呢!飛簷走壁、抓賊破探案什麼的,留著以後再說吧!」

  阿原道:「母親放心,等閒了些,我必定多在琴棋書畫上用心。」

  原夫人見她乖巧,不由展顏笑道:「不學也不妨。只要平安,健康,一家人和和樂樂,團團圓圓,比那什麼才貌雙全的虛名不知強多少。」

  阿原做了個鬼臉,轉頭去喚小鹿等隨行。

  原夫人在後叫道:「多帶兩個人跟著吧!」

  阿原知她怕郢王下手,忙笑道:「放心,長樂公主到底是他妹妹,並未明著得罪過他,還不至於這麼快向她下手。何況長樂也會有防備,不會孤身約我。再說了……」

  她拍了拍腰間的破塵劍。

  當日原清離從蕭瀟那裡坑過來的破塵劍,輕便鋒利,蠻好使。

  算來蕭瀟真是厚道,當日這麼被欺負,丟了劍也不向她討,還明裡護裡幫著她,真是難得,難得……

  ***

  西溪風景甚好。

  綠楊篩翠影,紅蓮照水明。

  拂拂水風撲面,暑熱為之一散,連小壞撲展翅膀的姿態都格外優雅了些。

  一個老漁夫正戴著個破斗笠在樹陰下垂釣,忽手一振,揚起魚竿,便見一條銀白的鯽魚在鉤上活蹦亂跳。

  老漁夫熟練地抓過,取下,丟到旁邊的魚簍裡,眼角的皺紋裡都似蘊了亮晶晶的笑意。

  他發現有人在旁看他,抬頭看時,正見一個玉青衣裙的貴家女子帶了一個侍兒立在跟前,笑盈盈地瞧她,他也便友善地笑了笑。

  阿原道:「老人家今晚可以喝新鮮的燉魚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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