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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四


  鸞鳴宮,朱殿華宇,銀屏繡幕。

  嘉木掩映下,水晶簾子映著陽光,璀璨明澤的光華悠悠流轉,將榻上的美人襯得越發嬌豔慵懶。

  喬貴嬪正百無聊賴地逗著她的白貓,順口問向心腹太監,「小春兒,則笙郡主前天去見了端侯後,好像沒再出怡明宮?」

  小春兒忙道:「是。好像也沒出臥房,連林賢妃去探望都沒出來吃飯。也虧得林賢妃性情好,居然一點也不生氣,還特地吩咐廚下多做郡主素日愛吃的飯菜,交知夏姑姑送進去,可體貼了!」

  喬貴嬪嗤之以鼻,「你懂什麼!博王找了多少藉口,千方百計將她安頓在了林賢妃那裡,為的是什麼?不就是希望近水樓臺先得月,好將她娶作博王妃嘛!林賢妃看著溫吞,內裡也賊精著呢,裝也要裝得萬般疼愛,才好把則笙郡主和她背後的趙王兵馬拉到她兒子那邊嘛!」

  小春兒道:「也虧得貴嬪機靈,對則笙郡主百般籠絡,如今她還不是跟貴嬪最親近?」

  喬貴嬪輕笑,「她自然只能跟我親近。你們看,這滿宮的妃嬪,要麼太老,跟她談不到一處;要麼不得寵,一味地奉承,她又看不上。同齡的公主郡主倒也有,最得臉的是長樂,滿心偏著原大小姐,嘴裡客客氣氣的,暗地裡不知扯了她多少回後腿。前兒陷害原大小姐不成,反被揪了小辮子當眾出醜,我親耳聽得長樂公主向她同齡的貴家小姐們提起,說這則笙郡主聰明人,得罪不得,嘴裡好姐姐好妹妹的,天曉得什麼時候絆你一跤……她這一挑撥,誰還敢跟她交心?」

  小春兒笑得諂媚,低低道:「她遠道而來,在京城本就沒什麼朋友,初時尚有端侯百般體恤憐愛,後來鬧出那事兒,端侯這一護短不要緊,原大小姐寒了心當眾退婚,生生黃了兩家親事,端侯便也不待見她了,聽聞為了避她連端侯府都不回。我等依著貴嬪吩咐,也曾故意在外面議論過,原大小姐名聲雖不好聽,到底是京城裡長大的,除了風流些,又不曾真正害過誰,一言不合差點兒被扣上殺人大罪,也是可憐……則笙郡主便更不得人心,滿宮裡能說說心裡話的,大約只有貴嬪了吧?」

  喬貴嬪隨意撩撥著貓兒的爪子,看它漸漸隨著自己的逗引聚精會神地玩耍,抬眸看了眼窗外,眼底若有一痕幽深秋水漾過,「聽聞她見端侯回來兩眼紅腫,必定受了極大委屈,可竟然不曾找我訴苦……難道端侯警告過她,別和我親近?」

  小春兒道:「可惜不論端侯吩咐了什麼,都已在貴嬪算計之中了……」

  喬貴嬪一笑,「她既不來,你不妨去請一請吧!就說……我這邊也備好茶爐茶釜,請則笙郡主賞臉,過來教我分茶吧!」

  小春兒應了,正待出去時,喬貴嬪又叫住他。

  「悄悄兒地去請就行,莫驚了她身邊那個知夏。那婆子雖然有些倒三不著兩,但到底見過些世面,也是個難纏的。」

  ***

  王則笙許久方來,果然只帶了素日隨她的兩名侍兒。

  喬貴嬪已將茶爐等擺放于案邊,下方則置了冰好消消暑熱。總在富貴鄉里消磨日子,她體態略豐,便有些懼熱,猶在不停地擦著汗。

  王則笙意興闌珊地看她擺弄這些精緻的器具,懶懶道:「其實也沒什麼好學的,這些爭奇鬥巧的把戲,又當不得飯吃,也不見得能討人歡心,也未必見得如何好喝,學來做甚?」

  「所以技多不壓身,多學一樣能耐,也不是壞事。」

  喬貴嬪嫣然笑著,顧自看著爐火,看那茶水沸了,提過茶釜遞向王則笙。

  王則笙雖然敷了脂粉,依然難掩淡青的黑眼圈。見喬貴嬪遞來茶釜,她也不好拒絕,雙手將其接過,凝一凝神,緩緩壓下手臂腕。

  茶注緩慢傾下,便見雲痕淡淡,素月迷離,一人影負手山石,舉目望月。

  小小茶盞,自是無法描摹那人眉眼衣飾,但那清貴疏冷的氣韻竟已勾勒出來,喬貴嬪都能一眼認出那人正是景辭。

  茶注再傾,又是一男子月下撫琴,背影孤誚,衣袂隨風,居然又是景辭。

  喬貴嬪端了一盞在手,卻不知喝還是不喝。半晌,她歎道:「你這丫頭,真是瘋魔了心了?」

  王則笙垂著眼睫,專注地繼續又傾了一盞,卻見天高雲闊,一個小小少年正牽著三四歲的小女孩奔于草地間。

  這一回,喬貴嬪便認不出是誰了。

  她歪頭看半晌,笑道:「這是你和端侯小時候吧?看年紀正相符。」

  王則笙不答,盯著茶水中的人影,忽然取過小匙,在水中快捷一攪,那少年和小女孩頓時沒了影響,只有大堆浮沫淩亂地在茶水旋著圈兒——

  §第四卷 蟠龍劫 第10章

  喬貴嬪拍手笑道:「我知道了!必定是端侯和阿原小時候吧?」

  她低了聲音,輕笑道:「我雖不知原大小姐小時候怎會有機會結識端侯,但依你從前所說,他們似乎也是青梅竹馬的玩伴?」

  王則笙坐到案邊,晃了晃茶水,王則笙盯著茶水中的人影,忽然取過小匙,在水中快捷一攪,那少年和小女孩頓時沒了影響,只有大堆浮沫淩亂地在茶水旋著圈兒。》し

  喬貴嬪見狀,拍手笑道:「我知道了!必定是端侯和阿原小時候吧?」

  她低了聲音,問道:「我雖不知原大小姐小時候怎會有機會結識端侯,但依你從前所說,他們似乎也是青梅竹馬的玩伴?」

  王則笙坐到案邊,晃了晃茶水,說道:「不是她,是我。我和景辭哥哥。其實他心裡一向只有她,可惜我總是看不明白。好吧,如今他已由不得我,一心將我嫁予他人,我該看開了。」

  喬貴嬪怔了怔,揮手令宮人盡數退開,方挪到她身畔,低低問道:「怎麼了?上回你那姑姑不是說,端侯退婚,為的就是娶你嗎?」

  王則笙見四下無人,眼圈已紅了,但眉眼尚算平靜。她道:「姑姑一廂情願而已。景辭哥哥被她一囉嗦,連我也不肯見了,因知夏姑姑領我去端侯府找他,他一聲不響便走了,好久才聽說搬到一處藥鋪去了,還遇上了刺客……」

  喬貴嬪驚訝,「真遇上刺客了呀?到底誰這樣膽大包天,連端侯都敢行刺?」

  王則笙搖頭,「不知道。他向來不太願意跟說這些事兒,嫌我小孩子家懂什麼……卻不想想,眠……阿原跟我差不多大,可往日不管他去哪裡,做什麼,都會把她帶在身邊。而我……我一直只是他眼裡沒長大的小妹妹而已!」

  喬貴嬪道:「因你金貴,捨不得你擔心受累吧?」

  王則笙道:「我曾想著,如果伴著他走南闖北,分擔他心事的那個人是我,他大約就不會只記掛著阿原了吧?真是……可惡呀!」

  她嗓音已啞了,吸著鼻子自嘲地笑了一聲,低頭默默喝茶。

  喬貴嬪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他記掛不記掛,如今都不要緊了吧?橫豎他們已經退婚,而且阿原都快嫁入賀王府了,他們再不可能在一起。咦,你剛說什麼?端侯要將你另嫁他人?他……莫不是瘋了?」

  王則笙忍不住又要落淚,卻輕笑道:「他沒瘋……他說他已權衡過了,以我的性情,博王比郢王更合適,說會向皇上提議,讓我嫁給博王。」

  「嫁博王?」

  「我問他,有沒有想過,我心裡想嫁的是誰?他說,想嫁別人也行,皇上不肯時,他來出嫁妝。他會像嫁妹妹一樣看我出嫁。他還說,我年紀到了,即便親兄妹也該避些嫌疑,讓我別聽知夏姑姑挑唆,毀了自己聲名。」

  「這是……說上次落水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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